那天沈惑回来,竟然没有问他一句话,但在宁白心里,还是隐约知道他是发现他了,只是不点破罢了。
“阿白……早点睡,不要熬夜。”
沈惑就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消失了。
不只是今天,前几天沈惑也神龙不见神尾,基本见不到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变化,冷淡的不得了。
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宁白就安耐不住了,“最近很忙?”
“嗯。”沈惑脸上有些许疲惫。
“可以跟我说说吗?”
沈惑把手放到他的头上,揉了两下,古井无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柔软,“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宁白有点泄气,只是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他的额头上,有人用像哄着孩子一样的语气对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会一直爱你。
一个月将至,宁白为了不引起沈惑的怀疑,每天都喝一碗甜汤,偶尔遇到来打酱油的阿飘,除了身体越来越虚弱之外,都挺不错的。
他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没有问题,可能是疑心病,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您的心理状态非常好,对外界的抵抗能力很强,请不要怀疑自己。”
宁白脚步虚浮的从心理科出来,仿佛拿到了病危通知书,路过的人皆啧啧感叹,可惜了这孩子挺俊的。
江氏公司顶层,总裁办公室,宁白像只生无可恋的老猫,葛优躺在沙发上,秘书端来一杯咖啡,宁白还是像得了老年痴呆症一样发着呆。
秘书摇了摇退下。
不久后,秘书又来了,手上却没带东西,而是毕恭毕敬的汇报“宁总,李二公子想见您一面。”
“谁想我了?”
秘书噎了一下,也不客气了,“李思宁想见你。”
李思宁……宁白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认识他,说起来在他接手公司后,李思宁就跳槽了,好像就是自己老爸的公司??
宁白想了一会儿就让人进来了,大概就是他发呆的功夫,一个穿着朋克黑色皮裤,马丁靴,疑似骑手的青年在他面前站着。
“好久不见……”李思宁盯着他的脸,盯得宁白头皮发麻,没过一会儿他又张了张嘴,仿佛是给死囚判了死刑一样,说:
“你快死了。”
“……”宁白还是要死不死的样子,只有听到后半句垂下来的手指头才动了动,只听李思宁继续说,“最近是不是经常感觉身体乏力,做事情力不从心,不能长时间的专注于做一件事情,伴有贫血、耳鸣的情况?”
全中,宁白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到他还是这副混吃等死的样子,李思宁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熊熊烈火,
“上次不听我的劝告,与那鬼继续厮混,现在好了,知道来找我了是吧?现在收鬼还来得及,要是再晚一步,嗯,不对,你阳气外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思宁脸都白了,人鬼殊途,他长那么大还没听说过谁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一只鬼的,如果有那一定是被迷了心窍。
“可他要找你索命。”李思宁语气有些疲倦的说。
宁白拿起桌上的咖啡,轻啜了一口,脸色是病态的白,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明明很想吃东西,却吃不下去。
他两手交错着放在腿上,神情平静“所以,才来找你帮忙。”
“我没有办法,我之前也在道上听了一些消息,那位住在a市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鬼大约就是你家里那位了,这边的天师道士都没有办法……”
宁白眼神暗淡下去,下一刻他听到李思宁说:
“我外公认识一个很有名望的高僧,他老人家应该是有办法的,不过他住在长白山那边,到这来需要三天,我亲自去接他,尽量加快脚程。”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宁白的身体每况愈下,刚开始他还有去找医生,现在就基本是呆在家里听天由命了,而沈惑呢,每天都会给他找来许多他不认识的补药,熬成了一道道美食,让他吃下去。
现在,他躺在一张靠椅上,看着落地窗的天蓝色窗帘被风一下又一下地吹起来,又落下去,窗外基本没有阳光透进来了,阴影如同黑暗将至,落在他身上,笼罩在整个房间。
“两天了,你想好了吗?”
老神仙沧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突兀。
宁白密而长的睫毛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落下,半掩住琉璃般的眸子,而眼下发青,唇色苍白,好像这么睡过去就永远不会醒来一样。
“能不能收服沈惑还不一定呢,万一那天师不行……别这么快就下定论。”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
第二天下午,宁白跟沈惑提起了去寺庙祈福。
“很灵的,我爷爷那时候生了场大病,我奶奶去寺庙祈福后,几天后爷爷身体就大好了。”
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沈惑决定陪着去。
他说的寺庙在城郊的一座南山山脚下,雾气缭绕,仙气腾腾,他们去的时候正好香客大都回去了,宁白让沈惑留在车内。
他进去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天色染上了红霞,沈惑倚靠在车的引擎盖上,紧紧的盯着寺庙的门口,透过树叶的缝隙,他看到里面偶尔有一两个人走出来,却再也没人进去。
之后一段时间,门口都是冷冷清清的,宁白却不见了影子。
沈惑抬眼打量起寺庙,这间寺庙此刻灵气并不充盈,如果现在进去,应该是没有太大的危险的……
他再也忍不住了,心中千万种猜测那人的安危让他暴躁不安,便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门口并没有人拦他,寺庙中央一只香炉正在袅袅的升着白烟,让沈惑感觉到一丝不适。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他袭来,像是巨浪一样要将他掀飞,沈惑从容的躲开,下一秒就惊觉对方是在声东击西。
无数条红线将他缠住,原来刚刚它们在隐藏在他脚下,而他居然没有发觉。
对面的一间厢房外出现了一个披袈裟的老和尚,留着山羊胡,一只手拿着一根法杖,一只手合起来,一脸慈悲为怀的对他说,“这位施主前必定不是泛泛之辈,如今方能有如此修为……可惜入错了道,老衲愿意渡你,你可愿意转生?”
沈惑可瞧见了那老和尚慈悲的眼中掠过的狠毒,他自己走什么道修什么法最清楚不过了,他不可能转生,只会魂飞魄散。
他冷淡的看着和尚,不欲与他浪费口舌,“最好把他交出来,否则……”
“阿弥陀佛,竟是执迷不悟!”
沈惑半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瘦弱的青年走了出来,低着眸子,用他感到心寒的冰冷口气说“对不起。”
“跟我回家。”
听着他话语中的温存,宁白绕是铁石心肠,此时也感到不是滋味。
只见沈惑虚影晃了一下,就来到宁白面前,刚要抓住他的手,就被一道金光挡了回去,伴随着一声呵斥,“孽障,休得伤人!”
沈惑无法,只得跟那和尚缠斗起来,开始交手几招,沈惑就知道这和尚道行不一般,倘若是他全盛时期来交手,根本不放在眼里,可现在他确实不敌这和尚。
老和尚刚刚不知沈惑深浅,现在一交手,是装腔作势还是深不可测便一清二楚了,老和尚不屑的笑了一下,加强进攻速度。
宁白刚刚心里还有点侥幸,现在看到沈惑真真切切的占了下风,根本不敢相信,这家伙那么牛逼,就算比这老秃驴厉害不了多少,那至少还可以打个平手吧??
明明在来的时候,他还做好了准备,说服了自己,不要沉迷美色。
不过,老神仙不是说过,沈惑不死不灭……
“啊啊啊——”
沈惑身上被金光裹住了,每一缕金光都在灼伤着他的灵魂,它们紧紧的缠绕着,留下一道道血痕,渗透到他的黑袍里,如同融进黑夜里一般,看不到踪影。
只是,他脸上有几道血迹,痛苦的叫唤着,像是一头走向末路的野兽,浑身是伤,凄凉哀伤。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宁白,似乎用尽了挣扎的全部力气,沈惑艰难的向他爬过来,一个台阶,两个台阶,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缓缓的向他伸了过来,手上染满了鲜血,“子慕,跟我回家——”
宁白一直怔怔愣愣的看着,当沈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空白的脑子里轰隆一下炸开了,这个傻子,现在不先想办法跑还在跟他墨迹什么?
又一道佛印袭来,宁白想都没想就抱住沈惑,冲到了一边,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老和尚淡的几乎没有的眉头皱起,不解他这个行为,疑惑道,“施主,你这是何意?”
宁白后背火辣辣的,手上都破了皮,他拉过沈惑的一只手臂,搀扶着来到老和尚面前,说,“不好意思方丈,我不想做法了,之前说好的报酬明天我就让人打到贵寺的户上,聊表心意。”
“宁白,现在就是个除掉他的好机会,你要是错过了,以后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站在老和尚身边的李思宁见他这个模样,忍不住拦住人,害怕他一时心软而牵累了一辈子。
宁白抱歉的笑了一下,对李思宁是真的感恩不知如何回报,“我想好了,他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去是留都随他,我并不能替他决定。”
“你……”
对宁白这个不争气的样子,李思宁也是恨得牙痒痒,碍着方丈在场,不能揍上一顿。
宁白搀扶着沈惑离开了,回到酒店里已经是晚上了,他把人放到床上,回头又打了个电话给李思宁,问问怎么治鬼伤。
“不用怎么治,只要休息些许时间自己就能恢复过来,你……”
“嗯?”
“好自为之。”
宁白噗嗤一下笑了,对这样的送温暖来之不拒,“谢谢。”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他转过椅子,看着床上沉睡的沈惑,目光深远,“我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咋办,你放弃性命或者让沈惑死心。”
老神仙也很无奈,见证了刚刚宁白反水,他除了目瞪口呆之外还真不能做什么了,现在局势也是一片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