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惑一进门,便看到了这幅画面,耳边是吵嚷的声音,聒噪不休。
白衣青年一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便得到了不少关注,出尘绝世、谪仙之姿。碍于他脸上的冰冷,没人有一个赶上去搭话。
一名蓝色纱衣女子为自己壮了壮胆,扭着水蛇腰,将香帕子一甩,却甩了个空,她错愕的看着那俊美青年越过她,往前走。
“这位爷,您是要找姑娘还是吃酒菜啊?”
前面无人回答,身旁几名路过的女子纷纷掩唇讥笑,蓝衣女子瘪了瘪嘴,愤恨的跺脚,也无可奈何。
这边,沈目光冷冷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豪迈大笑着的来宾,低声轻笑的陪酒女子,身边往来的人众多,面上的神情几乎别无二致。
四周的光线暧昧不明,掺杂着酒气、脂粉味,步履声不停,轻快缓急,以及一些在暗处偷偷打量的视线。
终于,沈惑找到了那个人。
闪着寒光的长剑“嚯”的一声被抽出剑鞘,抵在一名戴着璎珞的青衣女子的脖颈上,那细腻雪白的肌肤能够清晰的感到丝丝凉意。
“啊——”
老鸨刚提着裙子下台,就看到面前惊心的一幕,艳红色的厚嘴唇不禁发出尖叫。
这一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他们纷纷扭头看来,熟客们不认识那持剑的白衣青年,却识得百花楼里有名的姑娘青狸。
青狸姑娘以可爱乖觉闻名,此时,她圆圆的脸蛋顿时褪去血色,那双灵动的杏眼也怔怔的愣神,樱桃般的小嘴微张,害怕的肩膀微微颤抖,叫人打心底里怜惜。
“这位客官,你要对我们青狸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先把家伙收起来,坐下来,我给您沏壶茶,慢慢说……”
老鸨看着手里的摇钱树要被摧残,不禁肉痛,她快步走上来,伸手想要夺剑,可手才刚动,就被扫了一眼,那一眼让她整个人定在原地,一种被背脊处生出的寒冷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可以确定,若是她刚才动了手,下一刻这手未必还是她的。
“他在哪里?”
沈惑眼中凝着一层霜雪,冷冷的说。
“这位公子……你可是认错人了?奴家……”
青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哭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
下一刻,那长剑迫近了一些,她脖颈上立即渗出了血珠,“你们敢打他的主意,就要考虑好后果,若是敢伤他分毫,莫说是你,便是皇后,也得一同为他陪葬!”
那双眼睛布着森森冰寒,周身杀意尽显,让人绝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所有人都惊骇的大气不敢出,气氛一时寂静了下来。
“呵呵……你怎么发现我的?”
忽然,青狸低声笑了笑,可怜的神色消失的一干二净,眸中露出狐狸一样的幽光。
“我的剑上涂了紫磷。”
青狸低头,看了一眼裙摆,那断了一片衣料的地沾染上紫磷的痕迹,她不甘的想,果然是大意了,竟毫无察觉。
她抬头,道:“人嘛……就在我的房间里。”
沈惑心中焦急,无意与她纠缠,无视众人惊诧的目光,收好剑转身便要走。
在其他人还没缓过神的空档,青狸低着头露出一个狠毒的笑容,袖中的匕首发着冷光,忽然朝着那个背影似箭一般冲了上去。
随后,“砰”的一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沈惑脚步未停,手中长剑的白光在身后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一剑封喉。
地上的青狸眼睛瞪得极大,脖子的鲜血喷溅到了脸上,一身青衣染上血红,死亡只在眨眼之间。
“救命啊!出人命了啊!”
不知是谁叫出了第一声,其他人也在青狸死亡的震惊中醒悟过来,慌乱躁动在人群中扩散。
年愈半百的老鸨跪在青狸身旁,老泪纵横,“我的好姑娘啊……你怎的如此命苦?”
而台上,看尽全程的于莺莺目光一直追随着沈惑进入内阁,眼中的害怕变成浓浓的兴趣,她冒着星星眼,捧着脸道,“真帅啊,这么有个性,我喜欢!”
……
沈惑踹开门,走到隔间,便看见床上躺着的人,魏谨身上盖着被子,动弹不得,望到沈惑时,眼珠子动了动。
你……来了。
他嘴唇翕动着,沈惑听不见却能清楚的知道他的意思,他弯下腰,将人揽到怀里,手上的触感是那么真实。
只要拥着这个人,便能将他从即将失去这个人的恐慌中拯救出来。
他的肌肤是温热的,心还在跳动……没错,他的阿谨还活着,还在他身边。
沈惑下颌抵在魏谨的头上,心中的不安才渐渐平息,良久之后,怀中的人抓住他的袖子,扯了扯。
沈惑方将他的穴位解开,魏谨眼中氤氲着雾气,他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被大人找到了一样,两只手环着大人的腰,抱住就不放了。
“呜呜……沈哥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沈惑宠溺的笑了笑,手放在小孩头顶轻揉,“怎么会不要阿谨,阿谨可是我的心,我若没了心便也活不成了。”
魏谨手在沈惑腰上趁机正揩油,还在感叹好腰的时候,被他一句话吓得哭声都弱了下来,他打了个哭嗝,不敢乱动。
沈惑贸然闯入百花楼,现在引起注意,两人不宜逗留,沈惑检查了魏谨身上并无伤口后,便打算带人走。
“阿谨,看看能不能走路。”
魏谨像个孩子一样挂在沈惑身上,老脸都红了,他诺诺的点头,“能,我自己走。”
两人一同走进前厅,里面堂客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魏谨看着几名围在一起的女子,她们在哭泣,他总觉得其他人看他们的眼神不太对。
他想着想着,背脊汗都流了下来,两步并做一步凑近沈惑,拉住他的衣袖,好像离得沈惑近一点,他就安全了一些。
沈惑察觉到他的动作,抬眸扫过众人,自带寒冰攻击,继而他们缩了缩脖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仇视了。
两人不知道,楼上一个雅间有人在注视着他们离去,美得不可方物的红衣女子凭窗而立,眼中望着沈惑的背影,勾唇一笑,“你说,他是谁?”
屋中的另一人坐在桌前,正品着茶,一身藏蓝色竹绣衣袍,箭袖显得利落干净,那男子身上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叫人不敢直视。
男子薄唇轻启,笑道,“沈相家的公子,沈惑。”
他眸光移至那女子的倩影,暗中流露出极强的占有欲。
于莺莺心中一跳,心想,莫非这帅哥就是这魏国的大才子沈惑?小说里介绍的男二啊哈哈,不愧是“她”的男人之一,颜值爆表啊有木有!
“你心中对他有意?”
闻言,于莺莺沉默了一会儿,思忖了一下说道,“不是,只是奴家有一事想要求证。”
“你想做的事,本世子向来不会阻拦,这次再陪你一回,又何妨?”
……
没想到,纵使沈惑行动快,刚回到客栈被被人伏击,他护着魏谨,从窗口跳下。
魏谨在他背上,两只手垂下来,不像来时那般有活力,恹恹的像是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都没有力气,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居然感觉体内有一团火苗在燃烧,由内而外,烫的他整颗心都火热起来。
魏谨整个人都贴在沈惑背上,沈惑自然感觉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热度,一联想到那黑衣人将他引诱至百花楼,一个自然而然的推想便涌上心头。
该死。
沈惑低声咒骂,一把大刀便从身后劈下,他侧身避过,心中烦躁更甚,回身一剑将那碍事的黑衣人击倒。
他出剑的招式愈来愈不按章法,没有花里胡俏的剑花,也没有策略的虚招,仅仅是简单粗暴的攻击,往往能一招毙命的绝不留第二手。
沈惑剑术以至炉火纯青,加上招招快狠毒辣,一下子让十几名黑衣人难以招架,他们狼狈的躲着,有几个同伴已经在躲闪不及之下尸骨无存。
这些黑衣人对沈惑穷追不舍,渐渐的,他们发现沈惑背上的人正是他的软肋,原来,限制住他的全部实力的是这个人。
一名黑衣人看破实质,自以为胜利在望,举起长刀便往沈惑背上偷袭,这是声东击西,因为其他人都一齐冲向沈惑。
——保自身,还是护别人,你选一个吧。
魏谨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他能感觉到自己拖累了沈惑,他不想叫沈惑因他受伤,便用尽全力攥住沈惑的衣襟,用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放下我吧,你走……”
沈惑却如似未闻,望着那些人,犹如望着一群不自量力的蝼蚁,眼底血色沸腾,“找死。”
他错身将那偷袭者踢落在地,长剑回旋,黑夜中寒光烁烁,剑身所到之处血溅三尺,那剑刃饮血后愈加锋利。
月色下,有几道剑影闪过,接着那些在半空中的事物便落到了地面,再无生息。
……
沈惑自然也受了伤,他的手臂被划了一个长口子,此时鲜血浸染了白衣,他却并不在乎,只是背着身上的人,在月色下奔跑着。
他踩过竹林,瞬息间来到一处幽静的水潭边上。
“阿谨,阿谨,你怎么样?听得见我说话吗?”
“热……很热……”
魏谨很难受,他皱起眉,半阖着眼睛看沈惑,只觉得眼前有两个沈惑。
沈惑见他还能说话,稍稍松了一口气,抱起人飞身落入了水中,现在仍是春末,寒意料峭的时节,距离闹市极远的千尺潭,此时水温很低,一般人难以忍受。
魏谨感觉身上的灼烧感降低了一些,没有那么难受了,舒适的感觉没过多久,从脚底生出的热度便一路攀升,直冲大脑,下面更是疼的难受。
兴许是沈惑抓着他的手,以防他溺水,魏谨竟觉得那双手的主人一定是块很大的冰块,散发着冰凉的气息,引诱着他拥住“它”。
“好凉……”
魏谨扑进沈惑的怀里,抱着他不松手,嘴里舒服的轻叹。
沈惑眼中一直在压抑着深藏的妄想,平静的海面在积蓄着汹涌的浪花,他用力的合上眸子,在睁开时眼中风平浪静。
他舒了口气,伸出手,掌心抵住怀中乱动的小猫。刚刚,这只小猫蹭得他气息不稳,他自知并非柳下惠,不能做到坐怀不乱。
这药性不同寻常,不是靠冷水能浇灭的。
“阿谨,我带你去看大夫。”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沈惑一手捞着人,往岸上游。魏谨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直到上了岸,他趴在一颗大石头上不走了。
因为动作,沈惑被他压倒,看着红着脸任性地骑在他身上的魏谨,沈惑眼中只映着他,与他身后的一轮明月。
他无奈的笑出声,手中托着少年的腰,温柔的想要把人拉起来。
却不料魏谨忽然趴到了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嘴里轻声呢喃,道:“沈惑……我好想你……”
一吻轻落,青涩懵懂的啄着他的唇,面颊绯红一片,如同那三月的桃花酿,醇厚甜腻,醉人心神。
沈惑脑中空白,他怔怔的望着身上的少年,□□终是战胜了理智,他翻身将人压倒在冰凉光滑的石面上。
他挑起那色如艳李的少年的下颌,沙哑着声音,问:“阿谨,你看着我,我是谁?”
少年又一次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嘴上一顿亲,嘴里似呓语似的呢喃着什么。
沈惑心中的一根弦崩的一声断了,脑中的最后一丝理智被欲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身下的少年勾着他,领着他,一步步沉沦在万丈深渊,若那是炼狱,罪孽滔天,少年便是他唯一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