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因为两人马匹丢失,而官道漫长,两人徒步去目的地很不现实,沈惑同意了同行邀请。
好在,于莺莺与楚少炎坐来的马车还算宽阔,里面坐下三人绰绰有余,而沈惑不放心魏谨,自然是和他一起。
盯——
空间里有第三人在场,谁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沈惑与魏谨坐一边,对面是独坐着的于莺莺,看了那么久,她眼睛有点酸涩。
“沈公子,你身旁这位公子面善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阿谨。”
“啊哈哈,原来是阿谨弟弟,真可爱啊……姐姐摸摸好不好?”
眼看着那只纤纤玉手要伸到他脸上,魏谨却像只布偶一样被主人揽到了怀里,冷冽的清香又一次萦绕鼻尖。
“他脸上长了红疹,不能受感染,望于姑娘体谅。”
“……ok,理解理解!”
沈惑眼中只是掠过一丝疑惑,然后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魏谨:“……”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后知后觉,魏谨觉得心口酥酥麻麻的,有些不自然的想要挣脱,他一动,沈惑便抱的更紧,这个轻微的小动作自然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于莺莺手停在半空中,不尴不尬的收回手,脸上勉强露出笑意,“阿谨弟弟应该是沈公子的弟弟吧?如此紧张……”
什么红疹,她特么连颗痘痘都没看见,没想到沈惑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竟然说得出这种瞎话……莫非他是个炒鸡弟控?
作为一个女人,第六感是非常准确的。虽然话是如此,但,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互动有微微的不同寻常,可她又说不出不寻常在什么地方。
兄弟?又不像,朋友?更不是……还有什么好像被她遗漏了,想不起来……玛德,都怪她上辈子玛丽苏小说看多了,知识面匮乏。
于莺莺撑头,就差一副黑框眼镜就成柯南了,她眼睛一眨不眨,从两人身上像是要看出什么惊天哲学来。
终于,在看到魏谨搂着沈惑睡的鼾甜,沈惑数着那一缕缕青丝,数到一千零几根的时候,他蓦地抬头望去,眼中不复温柔,只有一片冷漠,眼中的寒意触目惊心。
于莺莺吓得直起身子,眼中惊恐,妈耶,再看下去她小命不保。
在外边策马的楚少炎正想着心上人,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的时候,一抹红出现在身侧,只见于莺莺怂着肩,脸上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还有我们家花魁拿不下的人?”
楚少炎话语似是嘲讽,眼中却是宠溺的笑意,心中更是有几分欣喜。
于莺莺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放松下来,才缓缓摇了摇头,道,“不,不是遇到人,而是遇到大魔王了。”
只那一眼,于莺莺便明白,那人心中早已住了人,换句话说那人若是一抹零星春色,其他人便是万里霜雪。
“大魔王?”
“嗯,就是……魔头的意思。”
……
大概到了晚上,一行人便到了迁芳县,县城环山而建,原本背靠青山依傍秀水,是一片富饶平静的地方。
后来发起了水灾,农田毁了庄稼没了,人民衣食短缺,流离失所,加上旱灾不断,当地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他们到了县城外,头顶烈日灼烧,只见地上黄土凝结,如同一把斧子一般在地面上劈下一道道口子,周围寸草不生,荒凉至极。
刚下马车,魏谨便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腿,他差点没跳起来,低头看去,却是一名耄耋老人干枯的手虚虚的抱着他的小腿。
那老人树皮一样的脸显得生命岌岌可危,他一双沧桑的眼睛含着泪光,看着魏谨,颤抖着说:“外乡人……你们不要进城了……快走吧!”
沈惑俯身想要扶起老人,和声道:“老人家,有话起来说。”
“啊!小偷站住!”
这时候,在一旁喝水的于莺莺叫起来,原来刚才有个小孩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趁她不注意将他们马上的水壶抢走了。
小孩还没来得及转身跑,便被楚少炎逮住了,他脸色无情,冷声道:“为什么偷东西?”
那小孩被这阎王脸吓得泪眼汪汪,直接交代,嘴上凶巴巴的,“我们没吃的了,我爷爷就要死了,你们这些坏人,放开我!”
楚少炎嗤笑了一声,“你倒有趣,偷了东西,还说别人是坏人,那你呢?”
“你们,你们不要抓他,是我老头子的错……有什么事冲我老头子来……”
那老人见到小孩便很激动,连忙想要睁开沈惑,而沈惑看了那小孩一眼,便道,“老人家,我们不抓他……那是您的孙子吗?”
“是,我的孙子……”
楚少炎稍微松了手,那小孩便像泥鳅一样从手里溜走,一溜烟躲在了老人的身后,还伸出头来,对他摆了个鬼脸,然后又缩了回去。
“老人家,我们先扶你去医馆吧?”
楚少炎不与小孩计较,老人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的石墩,沈惑便将老人扶坐上去,老人杵着一根朽木拐杖,望着城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之前,迁芳县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百姓安居乐业,太守勤政为民……大家的生活都很好,直到……咳咳!”
说到激动处,老人脸色涨红,嘴唇颤抖,白承水立即帮老爷爷抚背顺气,安抚道:“您慢点说,别着急。”
“直到那王行来了,把好好的乐土搞成了乌烟瘴气的模样,他王行龟孙子,罪该万死!”
沈惑顺着他的话,问道:
“敢问您口中的王行,可是迁芳县王太守?”
“就是他!”
这话却不是老人说的,而是躲在身后的小萝卜头说的,小孩脸上愤懑,咬牙切齿的模样。
老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外乡人,你们不要插手……留着命回家去吧!”
沈惑却不动声色的看了楚少炎一眼,当看到于莺莺的时候,见其微微点头,便回身想回马车,刚转头就见不知何时蹦跶开的魏谨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回来。
“老人家,这些水和干粮给你们……”
魏谨天真无害的笑着,拿起一块面饼就往小孩面前一放,那小孩乌溜溜的眼睛热切的看了一眼饼子,又抬头看爷爷。
老人家脸上的皱纹荡开了,他将手里的水壶和一块面饼抱怀里,忽然颤抖的要跪下来,还好魏谨手疾眼快将人扶住。
“谢谢恩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来世我们定为恩人们做牛做马……”
“不、不用!”魏谨摇了摇头,额头冒汗,转身就走了,他两步回到沈惑身边,有点紧张道,“沈哥哥,现在怎么办?”
“一路舟车劳顿,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拜别了爷孙俩,他们前往寻找客栈的路上,谁知,这一路上的人事竟乐观不了多少,路人们面黄肌瘦,看他们的目光隐隐的有着渴求。
更不用说那一些躺在路边,状似乞丐的人了,他们都骨瘦如柴,面色青黄,眼神暗淡,为了一碗水,能争得头破血流。
这些惨状看得一行人触目惊心,于莺莺更是不忍直视,小鸟依人的躲在楚少炎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外瞟。
一路无话,一直到县城中唯一一家客栈,简陋破旧,勉强能住。
“掌柜的,你确定是五十两?”
楚少炎再一次重复,那懒散像是吸了毒一样的干瘦男子眼皮都不抬,不客气道:“是,要住住,不住滚。”
没钱还来住什么客栈?笑死个人了!
五十两在京城随便一家客栈都能包下十间上等房,所以楚少炎才会如此惊讶,可眼看外边天色已晚,再耗下去恐怕于他们不利。
“那便来四间房……”
“我与阿谨一间便可。”沈惑仿佛是为了减轻楚少炎的荷包负担,突然体贴的出声道,闻言,楚少炎愣了一下,差点感动落泪。
“那便三间。”晃当一声,银子干脆的放在桌上。
“好咧,客官楼上请!”
那掌柜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笑的春风满面,领着几人上楼,接下来的服务周到的让大家相当满意。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的不假。
入夜还未多久,几人便聚在一起,幽暗的烛火下,光线不明,映着几人严肃的面色。
“啊啾!”好气氛被一个喷嚏打破了。
魏谨擦了擦鼻子,一脸懵的看向周围几人,声音无辜,“咋啦?”
反而是沈惑第一个笑出声,跟着他们跋山涉水,他别的没见长进,这乡音倒是学得快。
“不如今晚去太守府查探一番,正好趁其不备,引蛇出洞!”
于莺莺一拍桌子,豪爽说。
“也可,只是若我们贸然进府,恐怕会打草惊蛇。”
楚少炎点了点头,依言附声道。
于莺莺明眸善睐,嘴角狡黠的勾起一个笑容,摸着下巴神神秘秘的说:“这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不过我还需要一个助手……”
她目光移向一脸呆滞的魏谨,笑容更加妩媚,“阿谨弟弟你觉得如何?”
被点名的魏谨感觉自己有了存在感,有了一份用武之地,他小鸡啄米粒般点头,深深地信任着于莺莺,“我愿意,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
“这是当然啦~”
说着说着,也许是魏谨那张娃娃脸太过招人喜欢,于莺莺忍不住又伸出手,想要触摸他柔软的头发。
意料之中,摸了一手空气。
于莺莺已经被气到没脾气了,她讪笑着再一次收回手,“啊,阿谨弟弟可真是害羞~”
计划完毕,众人说走便走。
夜里,沉睡在黑暗中的太守府一如既往的宁静平和,门前值班的两名衙役正目光巡视着四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啊,大人我要报案!”
忽然,大街上出现一名灰衣年轻人,人白白净净的,秀气的像是一个书生,他眼睛过于无害,使他眼泪蒙蒙的时候依然让人不觉得违和。
怎么说呢……就像是小孩子来他们这告状了。
年轻人跑上台阶,两名衙役下意识抬枪拦住他,其中一人问道,“有什么事?”
魏谨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我荷包丢了,来报案呐,求大人们为小民做主啊!”
“太守已经睡下,明日再来吧。”
“不、不行啊,小民现在身上身无分文……”
衙役已经有些不耐烦,推搡着他,“去去,别妨碍公务!”
结果还没他手还没碰到那年轻人呢,年轻人便倒在地上,啊啊大叫起来。
“没有天理啦,衙门欺负百姓,有没有人来为我做主啊!”
衙役还来不及骂人,那边又跑出来一名戴面纱的红衣女子,她来到年轻人面前便想将其扶起来,眼泪顿时就出来了。
“弟弟,弟弟你没事吧,是不是腿断了,还有没有知觉?呜哇,我们家三代单传,你这样可让爹娘咋活啊……”
拳拳之心,感天动地。
连魏谨都懵了一下,这、这姑娘太狠了,不过他觉得甚好,便应声配合,“啊啊啊啊,没有感觉了!”
刚才只是伸出手的衙役,“……”
这边他们拖住衙役,那边悄悄摸进去的两人已经出来了,他们对他俩点了点头。
待两人走远,于莺莺立刻收起眼泪,扶起自己“伤势严重”的弟弟,狠狠地瞪了衙役一眼,“老娘不跟你们计较,哼。”
“诶诶,是你们没事找事,有本事明天公堂见!”
那衙役也是不服气,要不是现在不能擅自离岗,他铁定追上去跟人好一番理论。
两人自然是未理他们,过了一会儿,衙役们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像是哀鸣,又像是痛苦。
“王八犊子,快给老子拿身衣裳来!”
声似雷鸣,让整个太守府都震三震,那两名衙役互相觑了一眼,如梦初醒般跑进了府里。
屋中,只见他们的太守光溜溜的一身肥胖的肉,王行见他们进来,脸色铁青胡子一吹,“看什么看!衣裳呢?”
叫了半天,来了两个愣子,有什么用!
其中一个衙役赶紧脱下身上的外衣,慌张道,“大人,您先顶用着……”
换好衣服后,太守坐在床上,脸色仍然阴沉的可怕,思及那空了的抽屉,他便心中拔凉,眼前发黑,他打算最后挣扎一下,“去,准备一匹快马,明天一早便去长孙公子那报信,让其多加防备,以防万一。”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