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中戒备森严,长孙胜宇到达城下之时,扬起手阻止军队继续行进。
“将军,你独身一人,恐怕……”
长孙胜宇小麦色的脸上棱骨分明,深陷的眼睛折射出狠辣果决的光,他满是胡渣的下巴一抬,“你随我进去便可,让一支部队暗中观察,切勿冲动,等待信号行事。”
那铁甲加身的属下抱拳,道:“是,将军。”
城门的侍卫依照规则检查了他们身上,确认无携带任何利器后,便放行。
长孙胜宇刚跨进御书房时,便看见天子座下的一名青年,一袭白衣,青丝未绾,身姿挺拔潇洒,面容俊美无双。
这么年轻的面孔,长孙胜宇确定没有见过,只是,在那张脸上,他总觉得有一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臣长孙胜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孙胜宇没有下跪,只是抱手,低头,却将恭敬的话说的嚣张不已。
这些年,他早就对自己在朝廷中无可替代的地位了然于心,当年他爬上巅峰的时候,连年轻的皇帝都要忌惮三分。
皇帝却似乎早已习惯了,他展露笑颜,眼中亲切,像是十分喜悦他的到来,他虚抬了抬手,道:
“起来吧,大将军许久未回京,朕早已备了酒席迎接,还有你最喜欢的女儿红,朕把最好的酿酒师请来皇宫了,定让大将军满意!”
说罢,皇帝哈哈一笑,仿佛连头上银白的几根头发丝都带着笑意。
“谢皇上,臣回宫自然是心中欢喜,但苦于朝中有人陷害臣于不义,让臣心寒……”
长孙胜宇捂着心口,一脸痛苦,好像自己真的是被奸佞陷害的忠臣。
“哦?那是谁在陷害咱们的大将军呢?”
“就是那些不中用的文臣,尤其是那沈瀚海!心思不正,欲置我于死地,不仅谣言毁谤,而且他的那个狐媚女儿也是……”
魏长青挑了挑眉,“那大将军的意思是边境两城失守,不是因为你通敌叛国,而是一不留神……把敌人放跑了?”
提起此事,长孙胜宇脸色铁青,他抱拳,着急的说,“皇上,没守住城池,是属下失职。”
“只是,此事与皇后无关,请皇上念及往日情分,手下留情。”
魏长青脸上再无半分笑意,他不看长孙胜宇,轻声道,“沈惑,你此次南下回来,可有带些礼物给大将军?”
“启禀皇上,微臣带回来的证物皆在此,请皇上过目。”
沈惑将怀中的信纸拿出来,递交给李公公。
“据微臣亲身查探得知,迁芳县水灾频繁民不聊生,是因为官府的物资没有下发,全部被太守扣留……十成银两有八成送达了长孙府上。”
“那慧云城的城主是长孙家的旁系亲戚,仗着家族威严在当地为所欲为,手上沾染的人命便有十几条,因长孙家庇护,至今还未上达天听。”
沈惑半阖着眸,清冷的声线显得愈加平静,“所以,微臣推想,长孙家族的势力危害的范围绝对不仅仅是迁芳县等地。”
“沈家小子,你休要血口喷人!我长孙家世代忠烈,锦衣玉食享之不尽,何须去偷那几分灾钱!”
一番话下来,长孙胜宇不淡定了,他脸色白了一阵青了一阵,最终黑如锅底,开始痛骂起来。
此时,外边来了一个小太监,传言道,“启禀皇上,楚世子求见,说是沈公子的朋友。”
魏长青一愣,这楚国世子向来与他们皇室不交涉,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进宫,他抬手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名黑衣锦服的男子便上了前殿,身后还跟着一名红衣的女子,两人站在一起,极为抢眼。
楚少炎躬身,行礼,“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长青目露不解,语气上仍是客气,“世子这是何意?”
“禀皇上,臣前些日子偶然南下,曾与沈公子游历各地,对一些地方的现象极为震惊、愤怒,所以便找了几个人当作证人,向皇上提供些思路。”
语毕,于莺莺把身后的两人一个接一个的推上来,一人一脚让他们跪在地上。
“王太守,长孙城主,你们可有话要说?”
两人在来的路上早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他们一听到这声音便惶恐的浑身颤抖,王行直接在地上磕头,“皇上饶命,这些事都是大将军逼我小人做的,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长孙英却目光迷茫了一阵,接着抱头,疯狂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一踉跄摔倒在地。
“别来找我,那是你们骨子里犯贱,自找的,不是我要杀你们的……”
空气顿时沉默无言,长孙胜宇瞪着他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想要不是距离太远,不好暗中下手,他都想上前一人一刀子,让他们永远闭嘴。
魏长青翻阅那一张张书信,上面盖着一个个红指印,以及两人的供词,铁一般的证据便摆在眼前。
他将手中的书信大力的扔到长孙胜宇身上,脸色阴沉,冷漠的问,“大将军还是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
长孙胜宇皱眉,将脚前的几张捡起来,低头不语。
良久后,他抬起头,忽然笑起来,眼中赤红,反骨立现,“是我长孙家做的,那又如何?”
“现在整个紫禁城都被威武军包围了,皇上,你觉得还能将我治罪吗?”
此言一出,御书房门外便站了一圈又一圈的威武军,而城中那些侍卫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长孙将军,你现在说这话,会不会太早了些。”
此时,沈惑侧脸睨着长孙胜宇,冷笑了一声。
不一会儿御书房外便响起了短兵相接的声音,那些从威武军身后出现的御林军,如同幽灵一般将他们一击毙命。
血染红他们脚下的地面,很显然,现在包围着紫禁城的是皇家的御林军,而非长孙家的威武军。
“很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长孙胜宇自嘲一般笑道,他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喃喃道,“皇上饶命……”
就在魏长青放松警惕的时候,长孙胜宇忽然向他扑了过去,藏在袖中的毒刃闪着晃眼的寒光,他舍去一切只为博得一次活命。
在那毒刃距离魏长青的喉咙不到一寸的时候,剑影掠过,与那寒光相互辉映,只是最后长孙胜宇倒地,那匕首的光芒也消失了。
沈惑收起长剑,血珠洒落,利剑入鞘,他半跪在地上,“微臣救驾来迟,惊扰皇上,罪该万死。”
魏长青看了一眼长孙胜宇脖子上长长的一条血痕,以及那双睁大的眼睛,他合上眼睛,转过身,将手中的折扇打开。
“传令下去,逆臣长孙胜宇刺杀未遂,罢免大将军职务,没收将军府,革除世代军衔,财物尽充国库。”
“至于长孙胜宇之女,罄竹难书,有通国判敌之嫌,现废起后位,打入冷宫,终生思过。”
一道圣旨,如同将人的命运钉死了下来。
此事了结后,魏长青认为沈惑等人有功,赏赐了许多银两布帛给他们,便让他们暂且寄宿在皇宫,等待宣召。
魏长青将沈惑留在御书房,他面对着墙上的画,似是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沈惑,你不在京城的这几日,你父亲身体抱恙,他同朕说人乏了请求休职……朕希望你承袭父位,你可愿意?”
沈惑眉头微蹙,“若是父亲所愿,微臣自然愿意。”
魏长青满意一笑,又谈及他这一路的情况,他的语气变得随意起来,这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忽然问道:
“沈惑,与你同去的是小六吧?”
听到皇帝提及那人,沈惑眼中的笑意趋深,他不予否认,轻笑应道:“回禀陛下,的确是六皇子殿下。”
听他这么坦白,魏长青心中好笑,面上却佯装怒气,道:“好你个沈惑,竟敢私带朕的皇子出宫,好在无大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该当何罪?”
沈惑却直视他的眼睛,目光中认真而笃定,“皇上放心,阿谨在臣心中比命重要,绝不叫他人伤害分毫,如若不然……臣愿以死谢罪。”
魏长青怔住了,并非因他的话语,而是那双过于诚恳的眼睛,那样强烈的情感,回望自己这一生,似乎也就那么一次。
甚至,沈惑于他,有过之无不及。
魏长青是九五之尊,虽说爱过的人只有一个,但他荤素不忌,这一生阅历丰富,只一眼,他便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只能说,应了那句老话——傻人有傻福。
“既然小六也在功臣之列,那么也该得些赏赐……朕看冷宫太过凄冷,不如搬出来住吧?”
“微臣替殿下,谢陛下隆恩。”
因这御书房两人随意的一番话,第二天,魏谨就从呆了十八年的清萍宫搬了出来,被人七拐八拐的领到了衔叶宫。
有了翠竹的多方整理下,整个宫殿比清萍宫华美了不止一个档次,到处都bulbul的闪着光,让魏谨一时间感慨良多。
他这是要翻身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