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那就拜托您了。”沈城简单说明,和老李要了假,把手机丢回裤兜里。
“真是三生有幸啊,能陪霸榜第一的学霸翘课。”荣焉被沈城一通电话叫到中心医院。他拍拍沈城的肩,沈城那双眼眸直勾勾的盯过来,他的脸颊还有零碎的擦伤。
荣焉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虽然他很确定,沈城从小到大都是他们这帮人里最能打的,但是以一敌多被暗算也难免会受伤,“怎么回事?”
白大褂由内而外推开门,把报告交到沈城手上。“额头缝针时吸了麻药,过会儿才能醒。”
“还是我同桌,那个姑娘不省心。”沈城画风一转,“借我点钱,衰仔。”
“城哥儿,我都被家里赶出来了,你觉得我的卡,能用?”
“……”
“不能让家里知道?”
“不能。”沈城夹着报告去了一趟警局,把材料递交上去,那3个混混态度良好,很快就交代了事情原委,口供一致,都是见色起意,也传达了和解意向。钱好商量。
民警问沈城会不会考虑和解。“你也的确把人打成那样……”
“不会。”语气很冷。
基于沈城无法提供与受害者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文件,民警的意思还是需要温也能够尽快到警局接受询问,最终把选择权交到温也本人手中。
出警局后,沈城刚好瞥见街对面有一家甜品店,记忆里女生普遍喜欢吃甜点,他妈妈也喜欢,温也会喜欢吗?
沈城提着装芒果千层的小盒子出来,又拐进了不远处的文具店。“老板,卖贴纸么?”
老太太摇着蒲扇随手往某个货架上一指,全是花花绿绿的贴纸。
沈城摸着鼻子选了咸蛋超人,小时候大院孩子都爱看的。
结账时,老太太看着沈城高高大大,“年轻人不要沉迷贴纸,还是男孩子呢。”
“……买给我姑娘的。”
——
“按理说早应该醒了。”白大褂掀起温也薄薄的眼皮,手电筒打着光照进去,又在病例薄上写下几行草书,面色有点沉。合上病房的门,他语重心长,“病人不想醒来。”
“这样的情况,后续可能需要心理治疗介入了。”
沈城点头进了病房,把蛋糕盒子摆在床头柜上,给温也挑了张好看的咸蛋超人贴在她的……这一身都是伤,沈城最后贴在校服袖口上,看了眼她沉静脆弱的眉眼,薄唇微微泛着白。
——要不个屁,一个孤儿。
这姑娘,是孤儿啊。
——
荣焉问沈城,“是很可怜,可是,城哥儿,你为什么要负责呢?慈善家?”
沈城深深瞥荣焉一眼,“不是你想的原因。呵,你谈恋爱以后,脑子里只剩男女情爱了吗?”
荣焉垂着眼睛,翘睫毛看上去像是小扇子,眼尾一颗痣,点缀的他风流又多情。是个被啾啾拉黑的浪荡哥儿。微信记录停在“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您还不是对方好友”上。他突然就从裤兜里摸出皮夹,抽出里头一张卡扔给沈城。
——比嘴硬,沈城说第二,还真没人敢说第一。要不是兄弟,谁愿意忍他呐。
“偷偷存的,开的……王欣怡的名字,真的是老婆本了。”
“得有30来万吧。”
沈城滑着微信,手机屏幕上刚好蹦出一条新的请求添加好友信息。
“……你老婆,请求添加我为好友。”
沈城话还没说完全,手机就被荣焉抽走。
“她添加你干什么,城哥儿,看不出来。”荣焉语气酸酸,点击通过,“挺花枝招展啊。”
——我借你老婆本,你却要添加我老婆为微信好友。
“……”沈城没管手机,进了病房。
一只啾啾:你把温温绑架了?
——
沈城看着躺病床上的人,给吓一跳。
温也木讷的望着天花板,眼皮都不带眨的,仿若生机全部被抽走的破布娃娃。
“你……”沈城搬来凳子坐在床边。“喜欢咸蛋超人吗?”
意料之中,温也没搭理沈城。
——要是没有醒来该多好。
一支小勺子挖了一块芒果千层停在温也嘴角,大手的主人是沈城。温也不想弗他的面子,因为那肯定很甜。
温也克制住情绪,慢慢张开嘴,可还是不行,满脑子都是黄头发烟臭熏天的脸压过来的画面。
“呕。”温也打着点滴的手眼疾手快推开沈城,她没推准,摁了一手芒果千层。她的眼睛突然红了,一定是专门跑到外面给她买的蛋糕。
温也哭,不是山崩地裂撕心裂肺的闹腾,是会把脑袋撇去没人的那边,眼泪鼻涕一起流,甚至沈城还看见这姑娘哭着哭着露口水了……温也哭到喘不上气来,还断断续续地和沈城道歉。
“我寻思着,你这道歉不得当面道歉呐,背对着,是不是没礼貌?”
温也脑袋冒起鱼泡泡,咕嘟咕嘟飘走好几个,她才慢吞吞转身,手捂住脸。
“知道奥运五环不,你是贝贝。”
“……”温也移动时发现自己还穿着那一身脏烂的校服,洪水又要卸闸,沈城眼明手快,摁住她的手掌心,不大力却很坚决。“暂时不能换。”
“噢。”温也平躺着,“眼镜掉了。”
“不碍事,等会配一副。”
温也心里酸涩,她配一副眼镜的钱,那还不是顾源卡里的钱。温也突然恨起了她孜然一人的16岁,寄人篱下……可转念一想,她的人生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成绩差,没能耐,人好怂,还很穷。温也眼眶通红,倔强地关闭眼皮子。
窗湖缝儿卡住一片枯叶,京城的秋,说来就来。
“天凉了。“沈城话说一半。
“王氏破产了吗?”温也嘀咕。
“……得,我看您挺好的呐。”
“之前怎么教育你的?”
“我有还击哦……只是失败了。“温也小声补充。
“这么听话呀,温也。”
“温也超听话。”
“那奖励你,让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好不好?”
——
温也告诫自己,不可以做出逾矩的动作,可是她套在宽大的校服外套里头,还是忍不住悄悄伸出手,摸上沈城的手指头。她的手背还贴着拔针后的医疗胶带,磨砂一般的质感擦过沈城的手掌,沈城顿住,没有回握,也没有甩开,他在纵容。
荣焉坐在的士车副驾驶座上,心想,城哥儿究竟是骗他呢,玩他呢,还是耍他呢?
沈城警告地看一眼荣焉,意味明显。手机给你,好好和你老婆聊天,撑个场面就行了。路边有连锁便利店,沈城把司机喊停,提了一大袋纸巾回来,他购物的习惯就是,不清楚那种最好用的时候每种都要来一包。
不得不说,沈城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人,3个多小时的问话,他时不时就得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温也擦眼睛鼻涕,甚至于民警在询问时,沈城把樱桃小丸子和哆啦A梦的纸巾包摆在温也面前,低声问,“等下想用哪个?”下场当然是被民警眼神警告,口头教育。沈城只能做个哑巴擦脸工。
最后,民警写完笔录,正准备合上笔盖,温也重新张了张嘴说。“只有,几个人知道……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怎么回事?”
“那3个混混因为我是孤儿这件事情肆无忌惮,是有人指使……事发前一天,我在学校遭受过校园暴力,有人告诫我不要癞.蛤.蟆妄图吃天鹅肉。她是暂时收养我那家人的小女儿。我是孤儿这件事,全京城只有那家人知道。”
民警神色严肃,“我们会继续调查。”
“那边一定要申请一个和解机会,会走个过场,姑娘别怕。”
温也心里还是虚的,一听这话简直是昏天地暗,浑浑噩噩的站起来往调解室走,额头缝针的伤口,术后疼痛又刺痛着使她清醒。忽然,温也肩膀瑟缩了一下,沈城把胳膊搭了上去,温暖而结实,像是稳固而牢靠的后盾,他把温也往自己身上紧了紧。
荣焉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律师。沈城是守规矩的人,荣焉不是,他是真真正正恶劣到大的人,单手插袋,长腿一勾,那股浑然天成的少爷劲儿就出来了,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点着下巴让律师找位置坐下。
3个混混被民警押进来时神色还是轻浮,走路吊儿郎当,摆明不是真的想要忏悔求和解。门被推开,荣焉笔直有劲的腿跨过去,为首的黄头发还在色.眯.眯地盯着温也头顶看,“哎呦”,一声惨叫,黄头发包扎过的鼻梁又直直往水泥地上扑去。
“啧。”荣焉勾起嘴。“自个儿也不小心点。”
——
“班长,你太好了,我怕一辈子都还不上……”
“嘘。”
沈城带着温也去买衣服,到了女生的地儿自觉等在外头玩手机。温也怯怯地拎着内衣袋子出来发现沈城没有坐在原位,眼睛又红了。
“啧。”沈城把热饮递过去,“你这孩子也太依赖班长了。”
啊……温也刚想把头埋下去,沈城大手一扣,像是扣篮球一样摁住温也毛耸耸的小脑袋,“不知道还以为我在地上呢。”
“你是做了什么,整天要低着头。”
“请律师要花好多钱,我……”
“不仅请律师要花好多钱,租公寓,借读费,生活费,还有更多的支出,你打算怎么办呢,孩子?”
“……”温也听完没说话,悄悄把手指勾上沈城的,显然他内心深处还在介意自己应了那声妈。
——班长虽然好,但是度量只有米粒大。
“我可以借钱吗?”温也小小声,试探着问。
“你拿什么还,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