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备好了符纸，猛地推开门。
只见屋子里窗帘紧紧拉死，开着一盏小台灯。一个浑身散发着阴气的画皮鬼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兰湘坐在它对面，正拿着笔全神贯注地在对方空白宣纸一样的脸上画画。
最后一笔落下，兰湘吐出一口气，摸着下巴左右打量画皮鬼的脸，而后拍了一下大腿，“成了！我觉得还不错，你看看满意不满意。”
画皮鬼幽幽地道：“可是我没有镜子。”
兰湘：“镜子啊，等等，我给你找一个。”
画皮鬼好像没听见兰湘的话，仍然自顾自说话：“我的镜子丢了，丢到哪里去了呢，我找不着它……”
封泉走进来，“镜子丢了？”
他一边走近画皮鬼，一边说：“我是在网上的‘一个假道士’。”
画皮鬼顶着一张画出来的暴走漫画风格的脸，激动道：“你就是那个鬼也可以找你帮忙的道士先生吗？我是按照地址来找你帮忙的，我的镜子丢了，呜呜呜……”
封泉对对方的脸有些不忍直视，他扶着额头，“你先别哭，阴气都聚过来了。”
画皮鬼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兰湘洗好了画笔出来，看见封泉，热切得眼泪汪汪道：“封泉你可回来了！这个房子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还……有鬼呢，咱们换一个地儿租吧？”
后半段话兰湘几乎用的气音，他凑在封泉身后，“而且我也没开天眼呀，竟然能看见它，这是不是个很厉害的厉鬼，能够在白天显形的那种？”
封泉道：“你难道没注意到你还可以不借助香灰和它正常说话？”
兰湘恍然，“是啊，为什么？”
封泉：“画皮鬼实际上并非平常鬼物，而是鬼妖，自然不同于那些阴灵怨鬼——少看些鬼片，拉低智商。”
兰湘一脸委屈。
封泉看看画皮鬼的脸，转头又问兰湘：“说实话，你是不是专业水平……不怎么好？”
兰湘羞赧道：“其实应该还好啦，临摹我可是十分在行，画什么像什么！就是创作方面……哈哈，我毕竟才大一好嘛，已经很厉害了！”
封泉对画皮鬼说：“你最好在找到镜子之前，先把脸上的东西洗掉。”
画皮鬼有求于人，幽幽地应了声，飘去洗刷间了。兰湘突然一拍额头，“坏了！洗手台前面是不是就有个镜子来着？！”
可惜已经来不及，他后背再次感觉到熟悉的冰凉。兰湘僵硬地慢慢转头，画皮鬼正顶着一个暴走脸静静“看”着他。
兰湘讪笑几声，赶紧去拉封泉。封泉躲开他的手，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最终兰湘顶着一脸被画皮鬼画上的墨水坐在了沙发上，旁边是已经洗干净脸的画皮鬼，对面是一脸严肃的封泉。
封泉首先开口：“方才我看到了一具尸体，上面有你的气息。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人捡到了你的镜子，并且和死者有关系。”
这个画皮鬼浑身都没有血气，并没有主动害过人，而且看起来单纯得很——否则也不会愿意让兰湘那小子给它画脸了，他就没听说过哪个画皮鬼不朝别人借脸，反而真的“画”皮。
画皮鬼期期艾艾：“那、那怎么办啊，被谁捡去了，我要是去要，她会还给我吗？”
封泉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你不是找到了我么。镜子我会帮你拿回来。”
画皮鬼感激道：“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可真是个好人！我自己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想找一个人类帮帮我，可他们不是看见我就吓哭，就是见着就要打我。呜呜呜……”
封泉把手往下压了压，“你先别哭，你知道的，请人帮忙要付酬劳的，我们又是小本生意……”
画皮鬼眼巴巴道：“可是我没有钱啊。”
“不用钱。”封泉看起来很善解人意，“你有什么可以当作酬劳的，都可以。”
画皮鬼想了想，在宽大的袖袍里找了找，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东西来。
“这是‘画皮鬼的脸皮’，别人都这么叫的。把它贴到脸上，想象一副面孔，它就会变成那个模样。”
封泉在画皮鬼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接过了这张“脸皮”，故作为难道：“嗯，虽然……好吧，我会尽力帮你把面具拿回来的。”
画皮鬼再次往自己袖子里摸了摸，又摸出一张脸皮来。
“那个……”它犹豫不决、满脸不舍。
封泉伸手把它手里的面具拿过来，两张都收好，说道：“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把面具拿回来。”
画皮鬼“嘤嘤嘤”走了之后，兰湘好奇问道：“那个‘画皮鬼的脸皮’是什么啊？真的能想变什么脸就变什么脸吗？”
封泉点头，“画皮鬼向人借十次脸，会得到一张脸皮。别的画皮鬼都一沓一沓地往外拿，这个画皮鬼好像有点懒，只照镜子，没怎么和人借过脸，浑身就两张脸皮。”
*
第二天周六，封泉和兰湘一起去了道观。梁兴城在手机里告诉他说有忙要他帮。
结果才进了山门牌坊，便看见易佰架着相机给梁兴城拍照。梁兴城穿着道袍，戴了一头假发，还粘了胡子，旁边商阳捧着风扇朝他扇风，扬起他的袖袍和胡须，看起来倒颇有些仙气飘飘的意味。
封泉问一旁的兰湘：“这是干嘛呢？”
兰湘道：“这不是给咱们道观创收么，旅游业发家，道教为吸引，客源滚滚而来。”
封泉不置可否，“试试看吧。”
梁兴城拍完了一段，赶紧招呼封泉和兰湘两人。见着理了头发的封泉，眼神一亮：
“哟！小封长这么好看呀！我看着比先前要好看多了，变化挺大啊。正好正好，过来拍个宣传视频。”
封泉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具身体原本便长相不错，后来他进入了这具躯体，外表受灵魂影响，愈来愈朝着自己原本的长相靠拢。——所谓的“相由心生”就是这个缘由。
封泉和兰湘两人都换上了仙气飘飘的道袍，封泉还戴了假发，长发及腰。梁兴城把他们俩拽到自己左右，说道：
“你们就是‘金童玉女’，捧着这个——”
封泉和兰湘对视一眼，“谁是‘玉女’？”
梁兴城：“呃……说错了说错了，是‘清风明月’童子。来站好，笑一笑——兰湘你嘴咧这么大干嘛——好，咱们来拍一个。”
封泉僵着脸陪梁兴城拍完了，怀疑道：“拍这个有用么？”
梁兴城摇头晃脑道：“当然有用。一看你们就不知道一张好看的脸有多么大的用处。哎对了小封，这些天在学校里学习怎么样？”
封泉犹豫道：“应该……还好吧。”
梁兴城朝他招招手，“还好就行。来来，梁叔给你个好东西。”
封泉将信将疑地靠近。
梁兴城从裤兜里摸出一打传单来：“小封啊，你在学校里也算是近水楼台了，同学有没有谁对道教很感兴趣啊、或者毕业之后对道观工作感觉不错的，你帮忙给道观都招安过来。道观的未来就靠你了！”
封泉：“……”
“还有啊，”梁兴城拿出手机，“我给你在这上面注册了一个账号，就是这个‘长一观封泉’，还给你关注了观里其他人。你学习学累了，可以在这上面直播一下，顺带宣传宣传咱们道观，挣了钱好给咱们祖师弄个像。师叔相信，凭你这张帅气的脸，肯定能火起来，让咱们道观财源滚滚……哦不，香客如云。”
封泉哭笑不得，“我尽量。”
梁兴城所说的是一个叫做“龙鱼直播”的直播平台，流量很大，甚至现在最火的影后都是从这个“龙鱼直播”的网红出身。封泉搜了搜“长一观”，第一个是有着恢宏山门牌坊头像的“长一观”，第二个是叫做“长一观傅友云”。
观主的账号？
封泉点进去，发现里面竟然有过三次直播，就是近三天的，而现在竟然有一个正在直播。封泉点进去，就见屏幕里一个人正露了个背影，在认认真真地扎花圈。
封泉：……这个直播内容挺别致的。
下面有寥寥几个留言，都是“背影真好看”、“小哥哥露一下脸吧”。封泉看了几分钟，直播间还是冷清得可以，没有多进一个人。
除此之外还有“长一观易佰”，“长一观兰湘”，“长一观商阳”，封泉觉得连易佰这个黑户、商阳一个未成年竟然可以直播，长一观一定很有背景。
嗯，就像是这么一个全员无所事事、观主扎花圈师叔开中药的道观竟然能够在工商’局注册上一样，有着雄厚的花圈和中医背景。
*
傍晚封泉回去别墅区，尹从正在做饭，封泉不禁在心里得意自己回来得正是时候。
尹从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封泉，目光把他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封泉手撑着下巴，调侃道：
“怎么看我这么老半天，是不是好久不见，有点想我了？”
尹从皱着眉头，“你进来是不是没有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