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言轻咳一声,吸引了注意力后,矜持地理理衣襟,眼神往茶水那边一瞥,便有人将茶倒好奉上,微翘着小指,姿态优雅地轻抿了一口,环顾下四周,看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了。这才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城东的那家李夫人可还记得,她的丈夫以前就是这群纨绔中的一员,只是成亲后,就不和这群小郎君们在一处玩了,他们另有成亲了的团体,没甚大区别,只不过有的更加放肆地开始花天酒地了,李郎君就是这样,那是一房一房的妾室往屋里抬啊,借口是什么你们猜,呵,是那李夫人难以有孕,嫁给他两年还未生育。李夫人私下里请的大夫说她这是郁结于心,要她放宽心。这如何放宽得了,不过不知是报应还是什么,那李郎君至今未有子嗣。”

“还有那城西的张夫人,以前是能和郎君一起策马扬鞭的人儿,风风火火的性子,明艳动人的样貌,就是这样被张郎君迷恋上了,死缠烂打追到手,成亲了,张夫人也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住郎君,而且他们还是相爱的,结果呢,一个一个的孩子往家里领,皆是那些外室所出。张夫人能拦住妾室,却拦不住孩子。”

“还有......”

一杯茶喝尽,李善言也讲得差不多了,她转向脸色已经彻底黯淡下去的黄舒宁,叹道:“明白了吗?”

黄舒宁避开她的目光,低头绞着帕子,“就......就没有例外么?”

“有,但极少,多数像你这样单纯的,都和张夫人一样,跳进去了。”

“好了,放下吧。俊俏的小郎君那么多,为什么不选个年少有为的呢?你说是吧。”

“你看那边王家的郎君,琅琊王氏,自古以来都是风流倜傥,家风端正,不用担心作风问题,而且样貌也是上流。”

众人往那边看了看,都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这边王家郎君正好坐在江有旁边,二人关系不错,他感受到女郎的视线后,一阵紧张,内心带有难以按捺的激动,毕竟才十七八的少年,再是老成,也会情动。

“江有,她们刚才好像在看我。”

“是么?”江有神色不明,手微微一动,“可能是因为你衣服上沾了些东西。”

王守南低头一看,果然,他月白的衣裳上不知何时沾上了那酸梅汁,极其显眼,一时间因为自己的失礼和被女郎们看见了,而羞红了脸

江有轻声建议:“不如去向主人家借件衣裳,赏花宴还得一阵子才能结束。”

王守南接受了这个建议,迅速离席,多待一秒都觉得羞耻。

江有重拿起酒杯,抬头看到老纨绔一脸明白地对他笑了一下,也不在意,神色未动,对他举了个杯,接着抿酒,只是这次酒很快见底了。

又倒了一杯酒,接着抿,像是赌气。

李善言将食指放置唇前,“嘘”了一声,“接下来,介绍最最重要的一个人。”

有的经常参加宴会的,露出终于到了,宝藏郎君要被发现了的又纠结又兴奋的表情,有的像陆玉姝一样,一脸迷茫。

“你们看之前王郎君旁边,低着头抿酒那位......”

“是了是了,就是那江裕的堂弟。”

“啊啊啊啊啊啊啊,天人之姿啊。”

“十六岁的探花郎!官方认可的美貌!”

“现年十七,已入刑部!”

“救命,这是什么神仙郎君。”

“郎君抬头看我们一眼啊,我从你十五岁就开始关注你了。”

......

“要不,你换堂弟喜欢?”陆玉姝真诚给黄舒宁提着建议,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你莫非是昏了头了,这样的郎君哪是我们能惦记的,而且放家里多不安心啊,多少女郎前仆后继。”

陆玉姝:......你当你惦记的男主又好到哪去。

被批判的陆玉姝寡不敌众,尿遁走了。

江有闷头喝了一会酒,抬起头来,似是无意地向对面扫了一眼,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下,不知为何,也悄然离席而去。

陆玉姝真实的去如厕后,发现这家主人真的是十分喜欢各种花卉绿植,正好这是处郊外的院子,面积倒也不小,便洋洋洒洒一块一块地移栽,这边一块竹林,那边一块乔木,还有底下的灌木,疏影横斜,颇为凉快。陆玉姝贪恋这份凉爽,便在后院溜溜达达,逐一欣赏。

江有走到这边,就看到少女立在已经结了果子的西府海棠前,浅色罗裙外罩一层藕色薄纱,随风摇曳,配上那如同菡萏初尖的柔嫩面容,在树旁如同误入此境的仙子一般。

但下一秒就见那仙子的柔荑抚摸上海棠果,然后,“唰——”一下,扯下来一串。

陆玉姝左手拎着一串,右手捏下一颗,看样子是想往嘴里送。

江有见她这样忍不住微弯了唇角,握拳清咳了一声,在吸引她的注意力之后,把那丝笑意压了下去。

“这位小女郎,主人家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采摘为好,据说这西府海棠较为精贵,主人甚是爱护。”说时眼神看向她手里的果子。

陆玉姝正琢磨着吃果子呢,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郎君来好心提醒她这果子不能摘,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手里已经摘下的一串现在处于一个尴尬的局面。

然后便听那郎君朝她眨了眨眼,“你可以偷偷吃一个,我给你望风,剩下的我帮你处理了吧。”

陆玉姝白嫩的脸上爬上些许嫣红,美得让江有觉得那湖中任何一朵盛开的芙蕖都比不上这株青涩的菡萏,他将掌心朝上摊开,陆玉姝飞快地将海棠果放到他手上,指尖不小心轻触了一下掌心,让他的心神微微一荡。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那湖面一样,日夜期待着头上的娇嫩触碰自己,微风拂过的波只是浅浅的,而那娇嫩花朵低头一下的垂怜,却是能搅动内里的波涛,恨不得将其吞下。

陆玉姝小口小口快速地解决手里仅剩的海棠果,洁白的贝齿时隐时现,那一侧的酒窝也随着咀嚼,一下下地勾得某人的目光愈见幽深。

她凭着一股警觉发现了异常,歪头看去,却没有别人,只有眼前温文尔雅的郎君,见她抬头,安抚地朝她一笑,似乎在告诉她,没关系,我帮你守着呢。

疑惑地低头接着啃啃啃,终于啃完了一个果子,酸酸甜甜的,回味无穷,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手指。

然后不好意思地道了句“谢谢”,捏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到回廊下,手指着海棠果,“你怎么处理这个呀?”

不敢太过张扬,她就走近了几步说话,两人挨得极近,感觉她的呼吸都打在了他的衣服上,江有感觉自己心跳都缓了几秒,掐了下指尖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今日穿的衣服袖口极大,可放进去藏着。”

“那便好。”她抿唇一笑,甜丝丝的,“那我回去啦!”朝他挥了下手,娇俏可爱。

江有在后面看着,目光定定。

“瞧瞧我们的探花郎这是在干什么呢?欺骗小姑娘?”拐角处老纨绔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