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姝手中把玩着一株菡萏,吩咐绿环去库房里给她拿个素色的花瓶。

“女郎,这是江郎君送你的么?”绿珠看她一直自己拿着它到现在,暧昧地笑着。

陆玉姝羞恼,上手点着她额头:“你这小妮子,天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还不去看下我的晚膳准备好了么,想饿死你家女郎啊。”

“是。”绿珠不再调侃她,笑着退下,“我这就去催他们,可别把我家女郎饿着了。”

平日里陆玉姝和和气气的,尤其是对她身边的两个大丫环,尤为宽容,她们是一起笑闹着长大的,玩笑也开得,所以绿珠才这样没有拘束,偶尔也有些没大没小,都在闺房之中说的话也没甚大碍,但对于底下别的丫环,陆玉姝还是有着威严,立下的规矩该遵守就得遵守,她将自己的院子管理的井井有条,也被陆二夫人赞的一句御下有方,不负她的教导。

待绿珠走后,陆玉姝瞧着桌上的菡萏,笔直的青□□,上面托着一朵花苞,花瓣紧紧抱合在一起,粉色由上至下,由深至浅,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没有一点枯黄,精致的样子一看就是仔细挑选过的,让她想起了那人给自己摘它时的模样。

原本两人都要走到落莲院门口了,江有突然兴起,折返说要给她摘一支莲花,“既然你都来我院子里逛过了,总要送你点东西带走吧。”

陆玉姝拗不过他,没想到随和的郎君私底下是在这么个执著的性子,只好随他又回到了湖边。

只见他将长袍下摆一撩,随手一系,便弯下身子去勾那莲花,偏偏还不愿意摘那靠近湖边的已经盛开的,硬要拿那稍靠里的未开的花苞。

“你当心一点,小心别掉下去,摘些旁边的就好了。”陆玉姝看着担心,见劝不住他,便上前去在他背后偷偷拽住他的一个衣角,为了不打击他男人的自尊心,她陆玉姝也是尽力了。

然而习武之人总是比常人敏感一些,她刚碰到衣角,江有就感觉到了,却并没有点破,反而有点享受这样被她偷偷关心的感觉。

惊险地摘下后,回头冲她勾唇一笑,那不同以往的神采飞扬,好看的令她一时手足无措,失了言语,直到他回到她面前,才回过神来,喃喃地对他说:“江郎君,你长得真的好看。”

江有听了,刚要展颜一笑,就听这姑娘接下去说:“难怪她们都说不敢嫁给你了,我算是体会到了。”顿时脸就黑了,将摘来的花往她手里一塞,刚才心里盘算着要讲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江有将袍子整理好,一甩袖,叫她跟上。

他在前面大步走着,就听后面的小姑娘急急的脚步声在追赶,嘴里还念叨着一些应该是安慰他的话,心里稍微好过一点,气也消了不少,逐渐放慢了脚步,等她跟上来。

陆玉姝一看他慢了下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袖口:“你不要走那么快......咦?你的袖口湿了。”

微微松开手中握着的袖子,果不其然比旁边衣料的颜色深一点,忙从自己怀里掏出帕子给他擦拭,“你怎么都不说呢,湿了这一大片,等下着凉了怎么办?”

看似指责实为关心的话语,让江有心中一暖,还生什么气啊,看着胸前低着头给他擦拭袖口的人儿,心都要化了,享受了一会之后,接过那柔荑中的手帕,道:“我自己来吧。”

然后不动声色地说着其他的话语,将她的手帕偷偷藏入袖中,一想到这是她从怀里掏出来的,必然还带着女孩身上特有的芬芳,眼中的暗色浓郁了些。

“这株菡萏好看么?”他指着陆玉姝怀里抱着的花。

“好看,但你刚才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说她们都不敢嫁给你么?”陆玉姝想着,毕竟才十七八的少年,一听别的女孩子不愿意嫁给他,肯定以为自己很糟糕,便安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郎君太优秀了,女郎们都很喜欢你,但是怕以后会有很多女郎争抢,后宅不宁......”

看着她张牙舞爪地给他解释,江有面含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对眼前人郑重说道:“不会的。”

陆玉姝停止了动作,疑惑问:“不会什么?”

“不会后宅不宁。”像是承诺,“我认定一个人,就会一直守着她,不会让其他女郎有误会的可能和靠近我的机会。”

眼前的郎君眼里写满了认真,陆玉姝抱着那株菡萏,不知如何回答,后来愣愣地回了个哦,又感觉不合适,加了一句:“那被你认定的女郎还挺幸运。”

江有不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接着往前走,也没说什么,提步跟上,为她说着这府里的花花草草。

直到陆玉姝上了马车,才想起来,忘了要回帕子,也忘了问他上次那话是什么意思,可惜马车已经走了好长一截,拉开帘子回头看,只能见到那人长身玉立在府前,手里握着的似乎是折扇,看不清脸庞,但能看到他在望着马车的方向,浑身气质斐然,令她看痴了去。

直到多年后江郎君问陆女郎,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她脑海里首先出现的就是这个画面,没有什么特殊的,甚至都没有他那最令人着迷的如玉脸庞,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幕,人立府前,但就是刻在了陆女郎的心里。

好像就是那天,她隐隐约约摸到了那人世界的边缘。

孤寂,似那绵密的细雨,山顶的雾气,萦绕在他的身边,却因他将自己塑造的过于强大,外人无处可知,只当他是个家世可怜但却优秀努力的普通世家子弟,却不知至亲逝去,剩下的亲人怀着不轨之心,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他是怎样在黑暗中孤独前行。

月光洒下,照在新插上的花上,给它披了层朦胧的细纱,似不是凡间之物,不过它的主人,本就是蟾宫月般的人物,看着想着,陆玉姝慢慢陷入梦乡。

但这个夜晚她睡得并不安稳,她梦到了之前看的这本书的片段。

她似乎是又穿越了一般,看着眼前的红色,满眼的红,往前走了几步,她看到在堂前跪着的两个新人,正在对拜,新郎一抬头,发现是江裕那张脸,而旁边的新娘自然是陆玉媚,众人都言笑晏晏,一派喜庆。

但陆玉姝扫视了一圈之后也没有发现江有那张脸,她四处找着,都没有,然后突然想到,对啊,江有在这时被写死了,当然看不到了,她不知为何,心情突然低落,也不想去看眼前的喜庆之景,却不想,一眨眼之间,来到了新房,陆玉媚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床边,盖头已经掀下来,嬷嬷正端着一碗面进来。

陆玉媚见嬷嬷进来,走到桌前,“这一天下来快折腾死我了。”

陆玉姝也跟着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托腮看着她吃面,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饿,有点想吃,便直勾勾地看着她吃。

陆玉媚才在这个世界呆了几年,便学得了一身好仪态,此时看着她吃面倒也不粗鲁,只感到赏心悦目,陆玉姝从内心深处感到佩服,她来到这里,初初几年,被教养嬷嬷打得那叫一个惨,拗了好久才把一些现代人的习惯给去除掉,逐渐的有了些古代贵女的模样。

正想着,便听那边陆玉媚说:“那江有处理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