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侧头,看着旁边的小妖怪扣着桌面上的烛泪,神情沮丧地像是她要死了一般。

“你梦外的世界有我么?”

“有啊,你还救过我一次呢。”

“那你这是来梦里报恩来了?”

陆玉姝想了想,觉得他这思路没问题,可能真的是因为他救了她,所以想着回报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便点了点头。

江有觉得这可能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有意思的一夜了,自从她出现之后,他的嘴角好像一直微微上扬,没有下去过,这妖怪怕是给他施了什么妖力。

抿了抿嘴,看向窗外透进来的光,说道:“差不多了。”然后坐起了身子。

“什么差不多了?”陆玉姝疑惑地问他。

他笑而不答,只将手放在唇间,嘘了一声:“仔细听。”这时的江有才有了几分陆玉姝记忆中的模样,如玉的脸庞带着温柔的浅笑,极具修养,像是那种任你再粗俗无礼,也不会引起他一丝怒气一样。

陆玉姝不解,却也噤了声,照他说的去做了,就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兵戎声,顿时脸上绽放了笑容:“难道是有人来救你了?太好了!”

说的江有一顿,看着她单纯不知世事的脸,像是被打败了般,道:“对,有人来救我了,要和我一起走么?”

“可是我出不去啊。”陆玉姝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再试试。”

话音刚落,门就被破开了,只见几个黑衣人跪在外面:“郎君,属下来迟,郎君受苦了。”

江有挥手:“无碍。”然后见他似乎要给自己禀报前面的事,暗自用眼神示意他闭嘴,然后对着屋里说,“出来试试。”

暗卫小甲,没错他就叫小甲,是刑部侍郎江有自小跟到大的暗卫,他下面的人叫小乙、小丙......他一度怀疑自家郎君取名的时候脑子坏了,但之后他再也没做出不符合智商的事情,他就按捺住了各种胡思乱想的猜测。

但今天,他又感到自家郎君,脑子坏了。

你说哪个正常人会对着空气说话,还问空气有没有难受的感觉。

江有看到小甲奇怪的眼神,便知晓了,原来这小妖怪只他一人能看见,并未害怕,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待她处理完这些事情,再来好好研究她。

“咦,我能出来了?”陆玉姝发现刚才阻止她不能出去的屏障消失了,她毫不费力地出来了。

嗯?这是为什么?

陆玉姝托着下巴,小jio左踩踩,右踩踩,不停地试探。

江有正在跟下属布置着善后的事宜,余光瞥到她像只猫儿似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陆玉姝试探之后发现,原来她只能在江有附近五米内活动,一旦超过五米,就有像刚才那个屏障一样的东西阻止她继续前进。

她把这个发现告诉江有,江有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微光:这小妖怪,为了留在我身边,什么理由都编出来了,罢了,让她跟着吧,看一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既然你离不开我身边,那就暂且这样吧。”江有在暗卫低头间,轻语道,“先带你去看场戏。”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前面的世界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热闹非凡的景象,此时已经一片凄凉,大厅里空空荡荡,红色的布帷散落得到处都是,无关的人早已经溜之大吉,现在只余江家人和一个新娘陆玉媚,皆被暗卫压着跪在地上。

一见到江有进来,便开始大喊大叫。

“江有,你个不孝的东西,为什么把我们押在这里,快放开!”

“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江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有……”

“闭嘴!”江有不耐,“为什么把你们押在这里,别人不清楚,二叔你难道不知道么?”

江侯爷内里心虚不已,却仍然梗着脖子道:“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破坏了你堂兄大好的日子!还不把我们放开!”

江有大笑:“还不承认是吗?”

“好好想想你当年是怎么对我父亲,你的妻子是怎么欺辱我的母亲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父亲不是遇到山贼所以被害的么,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山贼?呵,”江有冷笑,“是山贼没错,但是是谁手下的山贼,江侯爷你说呢?”

“自然是占着山头自立的,哪有谁手下一说。”干的事被捅破,江侯爷恼羞成怒,“快把我们放了,不然过会二皇子来了饶不了你。”

“哦,是吗?”江有嗤笑,“那也得他有命来才行。”

江侯爷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有笑而不语。

“难道失败了?不,这不可能!”江侯爷立即去看留下的人群里是否有太子,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接着江裕大婚的日子,请太子入府参加婚宴,宴中将其灌醉,找个房间锁起来。

趁此时机二皇子中途离开,率领手下势力,直逼皇宫,老皇帝已经病入膏肓,只要得到传位的圣旨,这天下自然是二皇子的了,以后他们江家就是有从龙之功的人了,地位必将更进一步。

谁想到他扭头却看到二皇子的脸出现在被压制住的人群里,喉间立时涌上一股腥甜。自然知道计划已经失败,走投无路了,脸色灰败下来,使劲咽下那股腥甜,在暗卫的手下挣扎起来。

“江有,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二叔……”

江有不耐,示意暗卫把他嘴堵上,挥挥手:“带走。”

剩下的人也一并被带走了,江裕离开前眼神中满是不甘,原本的侯府之子,一下子即将沦为阶下囚,但原本就是纨绔的他,一无是处,完全没有能力抗衡江有,同样脸色灰败的被带了下去。

陆玉媚穿着大红的喜服,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她的绝望,明明已经把他手下势力清除干净了,为什么,这些人是怎么出来的,她是女主啊,为什么会被一个男配打败?

明明原文中男女主会平安度过一生,江有会在婚礼当天被关押,被下人打至重伤,然后死在流放途中,为什么他却能够反击至此,难道就是因为她插手想要提前结束江有的生命,剧情就崩了?

她奇怪而又癫狂的眼神盯着江有,看得陆玉姝都有些心颤,江有却不为所动,各种各样的眼神,他受得多了。

恶意的,贪欲的,色/欲的……

这种程度,连蹙眉都不曾,轻飘飘地移开视线,虽不知江裕即将迎娶的新娘跟他有何仇恨,但现在也不重要了,毕竟已经跟江裕一家绑在一起了,而且听说她今晚也准备对自己动手,只是尚未成功,他与太子的计划已经推进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她和江裕永远在一起吧,生生世世不分离。

陆玉姝看着江有冷漠的侧脸,有些愣神,同样一张脸,她只在梦外的江有脸上见过温和的表情,还有面对她耍赖时的无奈,和对她一丝丝的放纵宠溺,从未见过这样的冷硬,明显区别于梦外的江有。

江有侧首,看着她呆愣的表情,面容稍有柔和,“走吧,看了许久的闹剧,也够了,回家去吧。”

江有不知梦外的他是怎么和这个小姑娘相处的,但是他大仇得报的日子里,已经迫不及待地丢掉了以前温和的面具,令他作呕的,用来迷惑众人的面具,此时的他恢复了最真实的自我,只想摆出自己想要的表情,不想再伪装。

真实的他内心是冷漠而又无情的,配上那张俊美的脸,有种孤傲的距离感。

陆玉姝在梦外也是与江有初初相识,此时见到这样的他,自然也是不敢靠太近,又因为那个五米的限制,也不能离太远,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令她疑惑地是,江有说是回家,却走出了侯府的大门,踏上了一辆似乎在门口等待许久的马车,车上控制着马匹的却不是车夫,而是一个配着刀的侍卫,车后也跟着不少的侍卫,个个人高马大,刀系腰间。

陆玉姝想着刚才堂内的对话,估计今天的京城因为动乱,不太安全吧,所以江有需要这么多护卫来保障。

看着马车似要启动,不及多想,她立刻跳了上去。

江有坐在车中的榻上,见她慌慌张张地像是连滚带爬一样的上来,嫌弃不已:“磨蹭!”

陆玉姝委屈:“他们看不见我,不知道等我,你就不能等等我么?”

江有挑眉:“我为什么要等你,素不相识的。”

“那你刚才还说要带我回家!”陆玉姝撇嘴嚷嚷。

“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是个大家闺秀都不会这样,还有我只是随便说说,谁让你当真了?”

陆玉姝气到失声,抱着肩膀坐在另一侧的榻上不想理他。

江有此时顿觉,他今天宛如得了精神疾患了一般,先是恢复了自己正常的状态,后又和一个小姑娘斗起嘴来,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也许是今日大仇得报,冲击得他一时不正常了。

看向那边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江有没有经验,也不知如何是好,无措地靠在窗边,似是不在意地看着窗外,其实余光一直在瞥着那个小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