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正殿,佛像凛然又慈悲地俯瞰众生,陆玉姝一个现代穿来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本不信神佛,此时也不由得肃然起敬起来,大概是氛围衬托吧。

整个寺庙里,三三两两的人来回走过,却脚步轻轻,像是无人般寂静,三人跟着也小心翼翼地走着,因为陆玉姝是要去拜访大师来答疑解惑的,而江有是陪着江裕求姻缘的,于是便分开了。

陆玉姝找到一个小师父,带着她沿着一条长巷走去,踏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突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她想起了以前在现代的日子,忙忙碌碌,刚毕业就找工作,然后朝九晚五地上班,没有一丝停歇,每天都像是一个相似的轮回。

下一秒绿珠将伞撑到她头上,遮挡住逐渐炙热的阳光,那种不真实感也瞬间随着风散去了,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自己在想些什么,虽然现代是更加方便,但是亲人的离去让她在那边也是孑然一身,这边没有高科技,没有空调和电子用品,但是她有爱她的父母和宠她的两个哥哥,这十几年来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的。

不留神间,已经走到大师的厢房,里面传出一阵木鱼声,小师父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向陆玉姝拜了拜,转身离去,她也连忙回拜了一下,这才敲门进去。

大师闭着眼,专心地敲着木鱼,似乎并未看到她这个不速之客,陆玉姝让绿珠绿环到一旁厢房里面等候休息,她此刻一个人站在这里有些不知所措,便随意寻了个板凳坐下了,听着耳边的木鱼声,刚才因爬山和天气所产生的一丝浮躁也逐渐消去,心里是难得的平静,如一汪澄澈的湖水。

渐渐地,木鱼声小了下来,大师缓缓睁开双眼,用那能够安定人心的声音道:“施主为何而来?”

“为解梦而来。”陆玉姝看着他那双能够安抚人心的眼睛,倾诉的欲/望喷薄而出,将梦中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还有和现实中的一些对比,除却穿书一事,她将所有的东西像倒豆子一样都倒了出来。

大师听后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施主是如何想的?”

“我只想知道梦中的事是否是真的。”

大师慈眉善目:“假如是真的,难道施主是想改变命运么,改变了之后呢?”

陆玉姝答不上来,正因为害怕破坏未来发展的进程,可能会对他们一家造成影响,她这才畏手畏脚,不敢妄动,但如果是真的,或者这些梦不单纯是她眼前所见,而是有着深层次的内容,她又该何去何从。

大师复又拿起木鱼敲了起来,手中转动着佛珠:“真亦何妨,假亦何妨,随心即可,无愧于心,方得始终。”

看陆玉姝眉头紧锁,还在纠结,叹气道:“施主,你已入局,已是局中人,何谈改变命运?你所选的即是命运。”

陆玉姝看向大师,灵台突然清明了一般被点醒了,对啊,既然她已经梦到了这件事,那么就一定会对未来产生两种影响,一是干预的影响,一是不干预的影响,这已经是命运了。恍然大悟下,心生钦佩,果然是大师,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经他一点就想开了。

离开前,大师又说了一句:“下次如入梦,可好好观察,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不一样的发现?陆玉姝疑惑,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呢。这真的是带着疑惑进去,带着疑惑出来。

“女郎,你的问题解决了么?”绿珠迎了上来,她知道这几天女郎心中藏着事,四下无人时,总是皱着眉头在想些什么,她也跟着担忧不已,但没想到女郎这几天忧心的事,都需要见浮山寺的大师来解决了,这下惶惶然上来,也是焦急。

“差不多解决了。”也不算解决,这事还是要靠她自己,只不过大师给她指出一个从心而为的方式罢了。

“走吧,我们也去求求姻缘。”陆玉姝不想多谈,转身向之前江裕和江有的方向走去。

路上碰到了江裕,他已经求好了,正兴致勃勃地往这边走着,遇到陆玉姝了,情不自禁地上来分享,他也是个自来熟,才不过一天,就好像和陆玉姝认识了几年一样的熟稔:“我求到的签说我今年桃花运极其旺盛,红鸾星也会动。”

江裕没在乎后面说的红鸾星动,他只在乎桃花旺不旺,以他的年纪,还不到收心的时候,即使红鸾星动,他也觉得没什么大碍,还有那么多漂亮女郎没聊过天呢,他怎么可能为了一朵花,放弃一整片花园,不可能的好么。

陆玉姝听到后,倒觉得这浮山寺算的蛮准,可不是红鸾星动么,这女主都到跟前了,那动了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于是便附和道:“算的挺好的,我准备也去算一下。”

“可要陪你一起。”江裕习惯性地照顾。

“不了,我带丫环呢。”陆玉姝侧身给他看后面跟着的两个,绿珠绿环也对他行了个礼。

江裕摆摆手让她们起来,指向他来时的路:“沿着这条道往前走,在第一个转角处左拐,看到一棵参天大树就是了。”

陆玉姝点点头,突然疑惑道:“江二郎君呢?”他们兄弟去求个姻缘怎么还分开了。

江裕嘿嘿一笑,左右看了一下,凑上来说:“好像是求的签不好,生闷气了,说要去四处转转,那签子我瞥了一眼,写着什么‘无缘莫强求’,哈哈哈哈,可能是他今年没有桃花。”

陆玉姝没忍住也跟着笑了,没想到这般风光霁月的人也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姻缘签生闷气,听着消除了之前对他的一些距离感,发觉这个天上仙般的探花郎有些可爱。

江有的确生气,他爬上另一棵对着姻缘树的大树,枝繁叶茂,将他的身影遮住,他就坐在树干上,手里拿着刚才求的签,上面写着:“有缘可相守,无缘莫强求。”

这种模棱两可,带着不确定性的东西为什么会存在,什么叫有缘可相守,无缘莫强求?就是可能在一起,也可能注孤生喽。江有从某一年开始,心里便住进了一个女郎,并且认定了她就是自己的一辈子,这个签什么意思,心爱的女郎可能会嫁给别人么,还不让他强求,呵。

将签揉碎在手中,江有躺在粗壮的树干上,平缓心情,浓厚的树荫遮挡,加之在山顶,虽接近正午时分,也没觉得太热。

就是耳边突然传来心心念念的声音,他一骨碌坐了起来,从枝叶的空隙中向外看,正是陆玉姝来到了这边,想必是大师已经见过了,四处走着玩玩,他从内心拒绝陆玉姝求姻缘这个可能性,毕竟他今年抽的签很烂,要等明年签好了再说。

看到陆玉姝在摇着签筒,江有有些紧张地攥着手里用来维持平缓的枝叶,手心处已沾染上绿色的浆液,他也未发觉,只恨这棵距离有点远,让他看不到陆玉姝求的签文内容,只能看到她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后皱紧的眉毛松开,释然一笑,想必还算个好签。

江有扯断手里握着的那根枝条,准备再去抽一次签,他不信这个邪。

对面树叶突然呼啦啦往下掉了一片,引得陆玉姝往那边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对面那棵树上有人,而且衣服看起来还挺眼熟,因为之前江有试图远距离看清陆玉姝手中的签文,所以把枝叶拨开棵一些,导致他现在被人发现。

江有在陆玉姝目光投过来时已经发现了,不是不想跑,但她肯定已经认出来了,跑与不跑都是尴尬,便仍停留在树上,等陆玉姝过来。

陆玉姝的确是认出来他了,毕竟能把月白色的袍子穿得那么好看的也没几个人,今早见的江有是一个。

走到树下,抬头问:“江二郎君,你在这干嘛呢?”

“哗啦”,又一根枝条无辜受累,江有面无表情,凭什么江裕是江家哥哥,他是江二郎君,区别对待得如此明显么。

其实陆玉姝只是觉得都叫江家哥哥不是会被弄混么,而不叫江有哥哥只是和梦里那位区别开来罢了,于是到面前这位江有身上,就被分到了一个干巴巴的江二郎君的称呼,也是无奈了。

“无事,高处空气清新一点,顺便看看风景,不平白来这一趟。”讲的是理所当然,有理有据的。

若是之前没遇到江裕,对江有不怎么熟悉的陆玉姝可能真的会信他这瞎扯的鬼话。此时只是了然于心地笑笑。

“你抽中了什么签文?”江有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陆玉姝倒没啥,大大方方给他看:“没什么特别的,就普通的签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已。”

江有也没从这签文里看出她姻缘如何,无话可说之下,陆玉姝准备转身离开,却不想他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怎么了?”陆玉姝抬头看他。

江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你看在浮山的庄子都在一起,祖辈们也是相熟的……”巴啦吧啦说了许久,终于提到了正事,“这样亲近的关系,你叫我一句江二郎君是不是有些疏远?”

陆玉姝想了想是这样没错,于是说:“那江二哥哥怎么样?”

虽不是他心中所想,但已经比江二郎君亲近多了,便点头认了。

待陆玉姝离去,江有从树上跳下来,又去抽了次签,打开签文一看,气得又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