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来了,把他押过来。”太子道。
押?
皇帝费劲地转头一看,二皇子被几个武将背着双手,强行推了进来。
“李敬元,快把我放开!”二皇子冲着太子吼道。
“放肆,怎可直呼太子殿下名讳!”后面的武将推了他一个踉跄,脚步不稳之下恰好跪倒在老皇帝的床头。
“呼呼呼——”耳边传来声音。
他转头一看:“父皇您还没死呢?”
皇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怀疑自己是被毒出了幻觉,不然怎么从平日里最体贴孝顺的孩子口中听到这种话。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没错你的毒就是我下的。”二皇子知道大势已去,也就无所顾忌了起来,“瞧瞧你那模样,哈哈哈哈哈……”
“薄……情……”老皇帝挣扎着从残破的喉咙里吐出这话。
二皇子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嗤笑不已:“父皇瞧你说的什么话,论薄情寡义谁比得上你,皇后被你活活逼死,母妃和我看似被你宠爱,实则被当成狗一样训!但凡稍有不顺着你的心意,便开始各种明里暗里的打压,这么多年来,我算是看清了,像你这种人啊,最爱的只有自己!”
太子被他这一番话说的有些讶异,没想到连二皇子他们也是虚假的宠爱,不过也没太惊讶,已经把这个人往最坏了想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行了,见完最后一面就带下去吧。”太子也不耐烦了,看着外面的天色,约莫要到早朝的时间了,他要整理一下言辞,准备之后的事情。
二皇子被送到了监狱里,待诸事皆走上正轨之后,会给他送到皇陵去,一辈子不出来,也算是惩罚了。
至于老皇帝,就让他在这皇帝寝宫里,独自享受一个人最后的痛苦时光吧。
江有在太子出去之后,还滞留了一会。
他垂头看着床上的皇帝,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看他,看着他脸上遮不住的皱纹,和眼角滑落的泪水。
哂笑一声。
突然觉得真没意思。
抬步走了出去,不再理会后面的呜呜咽咽。
早朝上,群臣也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这次争锋的结果,在二皇子动手之时,他们便知晓了,后来太子的军队进入,一直在皇宫里打斗到了天明,才将将停歇。
直到大殿上出现太子的身影,结果才尘埃落定。
太子一派的朝臣自然是欢欣鼓舞,与之相反,二皇子一派就面如土色,且心中惴惴了。
但太子只是简单地开了个朝会,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图。众人也就将各自的心思掩藏在恭敬的脸下。
说实话,太子不是不想去处理那些有异心的臣子,但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在皇帝更新换代,也正是皇权不稳之际,他每一个举动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还不够名正言顺。
次日,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太子登位成为新的皇帝,开始着手处理二皇子的那些党羽,其中就有刑部尚书。
他的暴露还与二皇子提前发动有关,因他在刑部大牢里见到了之前被抓进去的那位吴大人,一打听便知不妙,赶紧上报给二皇子,这才引发了后面的事。
他被捋去了刑部尚书一职,关进大牢等候处置,那这个职位就空下来了,太子顺手就给江有安排上了。
所以现在江有年纪轻轻已然是刑部尚书。
云雾也知道了这件事,上次老纨绔进去叫江有的时候,她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在这个宅子里刚安顿下来的时候,四周都有人保护着,也不敢出去,生怕被逮回去活活打死。
直到有一天,云家村被举发,二皇子公然联合朝臣建立了一个娼/妓村的事情暴露了,引起众人唾弃。
据说云家村的女人都被好好安置了,或者回老家寻找亲人,或者来京城谋生,仍留在那里的只是少数。
云母当天在佛像前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出来却是神采奕奕,云雾觉得她娘眼里的死水活了,开始流动了。
也意味着外面安全了,云雾终于可以去看看她来了几天却没见着全貌的京城了,还有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人,
之前从厨房大娘那里打听到了江有是侯府的郎君,而且近日还升职了,她打心里为他高兴,也想来看看对方,不是到对方面前,只是偷偷地去看一下而已,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江郎君天差地别,即使心中仍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她也不会去做过火的事情。
但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酸了。
她心心念念的江郎君正站在马车一侧,朝着马车里说话,眉眼柔和,笑容明显比在她们面前的时候真实,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因为马车里的人不愿意下来,江郎君看样子还在哄着,眼中带着宠溺,云雾扯着手中的帕子,恨恨地想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有如此的定力,被郎君这般人物柔声细语地对待,还在拿娇,马车帘子一动不动,显示里面人的决心。
云雾觉得她快忍不下去了,这样的大马路上,江郎君几乎要低声下气了,她还不出来,是刻意为难么,她难道不知道,不知道这样俊俏的郎君有多少人为他趋之若鹜。
脑袋一热,等云雾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马车另一侧,见江郎君看过来,下意识行了礼。
“江郎君日安。”
江有疑惑看她,不知道她突然出现是何意图,想着或许是之前说的话,于是解释道:
“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本来想要你们母女来对证,但是由于突发状况,为了安全没将你们带出来,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云家村也解决了,之后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那做郎君的妾室也可以么?”云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从她的嘴里跑了出来,但是既然已经说了,收不回去了,便直勾勾地看着江郎君的反应。
却见对方下意识看了马车内一眼。
下一秒车帘掀开,力道有点大,划啦一声响,一个貌美的少女探出头来,正是陆玉姝。
她今天出来参加宴会,回来正遇到下朝的江有,看着他满脸疲惫,定是这两天新上任事务繁多给累着了,此等机会她怎能错过,心疼地让他上来,准备捎他一程。
一路上聊得也是颇为开怀,打破了最近一段时间都没见到所产生的陌生感,江有还盛情邀请她去观赏府里新开的月桂,想着上次去的时候还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她一口应下。
本应是高高兴兴的一路,却被江有突来的一句“几日未见,姝姝依旧圆润可爱。”
什么?圆润?!
你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很好,你失去本美少女了。
陆玉姝接下来的路程都没有理江有,并在侯府前也拒绝下车,她不想和一个称自己圆润的男人愉快赏花。
江有一脸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哪知道简单的“圆润”二字就能把一个经常想要勾搭他的少女给气的不理他,天知道他只是随便找的形容词。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探花郎头一次陷入了绝境。
陆玉姝正坐在马车里听着探花郎的轻哄,享受着他低沉的声音,哪知道突然冒出一个女声说要当江有妾室!
这她可坐不住了!
她掀开帘子,瞪了江有一眼,招蜂引蝶,哼!
江有无奈一笑,也不知道少女为何生气,但好在还愿意为自己吃醋。
“下来吧,我扶你。”说罢伸手要牵她下来。
她“啪”一下拍开:“才不要你扶。”
气鼓鼓地,像是小河豚,更加圆润可爱了,江有脸上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站在马车旁不让开,双手向前伸着,呈保护的姿态:“乖一点,你自己下来容易崴到脚。”
“就不要你扶。”陆玉姝一屁股坐在马辕上,干脆不下去了,就这样说话。
江有笑容清浅,被她这一番闹腾,今日一整天在刑部积攒的郁气都散了。
“女郎怎么能这样无理取闹?”声音有些尖锐,但音色还算好听,从陆玉姝背后传来。
云雾在一旁看的火气不打一出来,她的恩人,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刑部尚书大人,对着一个少女低声下气,关键是那个少女还不领情,还打了江郎君一下,这让她如何忍?
“你在说些什么?”却不想是江郎君先回话,语气中竟有些不耐,眉眼也是冰冷冷地看向她。
“我……我……可她那样对你。”云雾有些委屈。
“我哪样了?这样么?”陆玉姝又打了江有一下,想着气不过还娇娇地踹了他一脚,绣花鞋上的东珠颤颤。
江有根本没在意这点小猫似的力道,却把云雾气得够呛。
“你……你……”她又是生气又是震惊,在她的观念里,男人便是女人的天,怎么能对自己的天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举动。
陆玉姝见状,趁胜追击,双手伸出,语气娇娇地命令道:“抱我下来。”女人才知道怎么气女人。
云雾就见俊逸出尘的江郎君当真顺从地把眼前的少女抱下来,下来之后还捋平了少女裙子上的褶皱,眉眼含笑地看着她,白色的衣衫上还带着一个脚印,是少女刚刚印上去的,他也没有拍去。
“走,今天本女郎赏脸去看看你家的月桂。”陆玉姝踏上侯府的台阶。
江有跟在少女后面,进府前回头给了她警告的一瞥。
云雾顿时觉得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了,是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