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树下,少女裙摆翻飞,金线在其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只翩跹的金凤蝶。
俊美的郎君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眼前的人,已经开始想着是时候让她真正住进这个府邸了,这样府里应该会比现在热闹许多。
院里的下人路过时都有些吃惊,因为他身上那显而易见的鞋印,郎君这样爱洁的性子,平日里衣服沾点灰尘都要换掉,如今竟能忍受如此明显的脏污。
不知道下人怎么想的郎君,嘴角含笑,依然在想着提亲的事情。
手中的铺子收益良好,奇珍异宝也收藏了不少,应该够他备上一份丰厚的聘礼。
就是不知道这院落她是否能接受,原本的院子又大又好,采光也佳,自江侯爷上位之后,就腾给了江裕居住,这个院子他住了这么多年倒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让眼前的娇娇儿住进来,感觉还是委屈了。
要不还是过一阵子再上门,府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完,还没把江侯爷这个人解决掉。
虽然他知道江侯爷和二皇子有关连,也与当年父亲去世有关,但奈何证据不足,无法处理。
江侯爷是个胆小的人,正因为胆小,所以谨慎,每次与二皇子交流都是暗中进行,见面都是选择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手头上也没有留下任何有关的证据,这次逼宫也恰好没有参与,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什么,的确是让他避过一劫,不然就凭着这点,就可以直接把他流放了,也不用他现在到处寻找证据。
把小女郎哄好离开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就敛了去,回到书房,疲惫地摁了摁额头。
让今日监视府里动向的暗卫出来,他想知道这两天江侯爷有做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么。
“侯爷近日未有异样,不过……”暗卫迟疑。
“不过什么?”江有看着他。
暗卫道:“不过他给大郎君定了亲,是国公府家的女郎。”
江有听到,眼瞳条件反射地一缩,之后又觉得不可能,姝姝的父兄皆是能人,且对她也是明眼可见的宠爱,对她的未来夫婿定会好好挑选,不会将她配给江裕那个纨绔的,而且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她定亲。
此刻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的是大放异彩站到众人面前,来保护自己,而不是学着江裕的纨绔来降低江侯爷的警惕,不然现在他去提亲的成功率必然大大下降。
后果然听到暗卫说是国公府的大女郎,名为陆玉媚的那个。
说起这个陆玉媚,江有眼神闪过一丝嫌恶,他能记住这个人还是上次她把姝姝推到捕兽洞里,后来虽然暗地里狠狠地给了教训,但江有仍觉不够。
国公爷得知之后,也给了她不小的惩罚,但不知怎的,她莫名又获得了国公爷的欢心,对她的管制也逐渐松弛下来,她参加了不少宴会,据说诗文作的出彩,也在京城里取得一些名头,可能就因为这样,加上容貌尚可,还有不少郎君追随。
其中就有江裕。
江有不明白这个堂兄怎么想的,但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他也没有必要去破坏。不过就是待他提亲成功,两姐妹都入了府中,他需要多加人手去看护姝姝,不然谁知道这个恶毒的女人又会干出什么恶心的事情来,他可不想让陆玉姝再经历一次伤害。
江有皱眉,有些烦躁,要不是为了搜集证据,他大可以单独出去开府,如今他已经是刑部尚书,自然有资格拥有一个府邸。
但留在这里还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个侯府还承载了他与父母的记忆,二是他还要把这侯爷之位夺回,给地下的父母一个交代,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
想想那个女人,就感觉麻烦不已,殊不知他现在纠结婚后的事情那是一身劲,陆玉姝的父兄可没想着那么早将女儿/妹妹嫁出去。
当然这是后面要考虑的事。
说到江裕追随陆玉媚,其实江裕自上次事件以后,毕竟作为旁观者之一,对这个女郎的观感就一般,按理说应该不会再去关注她。
但不知为何,好多次宴会都能碰到她,几次三番下来,他先是为她的才华倾倒,想着这个女郎虽然心思恶毒,但是学识是没得说的,比他这个纨绔要好上不是一星半点,也许是这个缘故,他产生了一点点的仰慕和羡慕,他对江有其实也是这种心情。
想起自小被江有全方面碾压的痛苦,他娘又是个争强好胜的,自江有开始启蒙,逐渐崭露头角之后,就对资质普通的他唉声叹气,成日里让他努力读书超过江有,他不明白,江有是侯府之子,以后要继承侯府,所以要努力让自己的实力提升,至于他,平平常常地考个进士不就行了,到时候靠着江有的关系,去个富庶地方当个小官。
他相信以江有的资质,以后肯定会带着侯府腾飞,不说权势滔天,也必然无人敢欺,只要有这个关系在,他们一家绝对能过得舒坦。
可他娘不甘心,每天每天地逼迫他,他爹虽然看似不管他,但是眼神里透露的信息,和几月一换的夫子,基本上和他娘一样,就是——你为什么没有江有优秀?
人是有逆反心理的,尤其是少年时期,这种心理尤为强烈,于是他直接甩手不干了,爱咋咋地吧,谁要比江有优秀谁去学吧,反正他不要,他要潇洒快活去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让他猝不及防,他爹上位成侯府之主了,他成了侯府继承人,身份的转换让他难以适应,也不知如何去面对江有。
之前他有以后抱江有大腿的想法,就是因为二人感情不错,没错,即使他娘天天在耳边这样那样把他和江有比较,但是男人嘛,都是兄弟,哪会因为这种事情伤害感情呢,那时他比江有大几岁,底下也没别的弟弟,江有又漂亮听话,他也愿意天天带他玩,这感情能不好吗。
但那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不仅对江有冲击很大,对他也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父亲好陌生,而江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对自己的亲近孺慕,一点一点结成冰,没了温情。
他狼狈不已,恨自己一事无成,毫无办法,夹在这中间,他除了接着当个纨绔逃避,还能怎么样呢?他不知道,所以就彻底抛开一切,当个纨绔好了。
所以因为这样,看到陆玉媚,不知为何联想到江有的他,心底有了一丝宽容。
而陆玉媚穿书这么长时间,磕磕绊绊下,也学会了揣测人心,她自然看出了这一丝宽容,于是开始有意无意地卖惨,说起自己在家时的困境,没有丫环婆子完全听从她的话,经常被嫡母克扣衣服和粮食,夏日里少了冰盆,夜里被活活热醒,也只能自己摇扇子,冬日里没有火炭,盖多少层被子也暖和不了……
种种事情,听起来异常可怜。
又有意无意地提起同是国公府的女郎,虽然不是同房,但陆玉姝父兄疼爱,事事顺遂,养得娇纵异常,她时不时被陆玉姝气到,也羡慕她的生活,又气又妒之下,才会干出那等蠢事。
后来她也十分懊悔,不该这样对待一家姐妹,经过国公爷重重的惩罚之后,她也幡然醒悟。
江裕问她什么惩罚,她回道:“也就是整日里在佛堂捡佛豆,虔诚忏悔,吃的也是清汤寡水的素斋以示诚意,就是,唉……”
“怎么了?”江裕连忙追问。
她眉目楚楚:“约莫是婆子又偷懒了吧,我经常会少了一顿两顿的。”
江裕也不由得露出一点心疼。
陆玉媚忽的又眉间欢快了起来:“不过好在两位妹妹时常来看我,就是总是在宴会前来看我,聊不了两句就走了。”她又蔫了下来。
江裕心思一转,哪能不知道那两个妹妹就是在刺激陆玉媚,去参加宴会必然打扮的漂漂亮亮,光鲜亮丽的,肯定与在佛堂的陆玉媚形成鲜明对比,她们那哪是去陪她,就是去刺激她的,也就面前这傻姑娘,还在为她们的看望高兴。
心中的怜惜更重了一分,加上她对那件事的解释,也褪去了之前固有的印象,甚至在心里给她解释了起来:
不过是小女孩的嫉妒罢了,年纪小也没个轻重,不小心失手了,也不能全然怪她。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宴会,一次又一次的接近,两人关系愈发亲密,与此同时,江侯爷在对京城动向进行评估之后,决定此时需要抱上一个大腿,陆玉媚正好送上门来,与儿子也是两情相悦,干脆直接去提亲。
上门提亲也没遇到什么阻碍,侯府之子配国公府庶女也是绰绰有余了,两家一拍即合,当天就把亲事定下来了,日子也确定了,就在年初,三个月的时间,有些赶了,但江侯爷提出希望早点,国公爷询问了陆玉媚的意思,她也愿意,于是就这样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