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脑子里?”江有厉声问。

“谁?”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笑了两声,“我是江有。”

“不可能!”江有下意识地反驳,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两个江有。

脑海里的声音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江有,只不过比你大几岁罢了,你看看你的腕间,是不是多了一串佛珠,就是它带我来的。”

腕间?

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手腕上果然多了一串佛珠,在烛光的映照下,古朴中泛着诡异的光,细看之下,每颗珠子上面还刻有一些小字,密密麻麻地盘绕其上,远看就像花纹一般,然而想要看清上面具体是什么字却不得其法。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串佛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腕上的?

他伸手想要把那个东西扯下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眉头紧锁,一筹莫展地坐在椅子上,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脑海里的声音嗤笑了一声:“我想做什么?你该问问你自己,你想做什么,就是我想做什么,因为我就是你,二十五岁的你。”

他没有说自己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青年江有晨间醒来又沉寂之后,无意间通过佛珠得知了一些真相,让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活得是个什么意义,周围真真假假,何为真,又何为假?他已经不想去弄明白了,现在只想去抓住那唯一的那道光。

二十五岁的他?

少年江有听着,似信非信,他挑挑拣拣问了几个关于自己的问题,一些除了本人的确不会有别人知道的东西,对方也对答如流,但是在有些方面,他总感觉对方隐隐瞒了一些事情,说的话半遮半掩。

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让我先向姝姝提亲,难道你当初就是这个时候提的么?”少年江有有些迷惑,即使他内心深处万分渴望娶到陆玉姝,也被她那个表哥刺激得不清。

上次在白云寺,他正在和属下查案,兜兜转转间发现线索似乎在寺后的梅林,前往那里,线索倒是没发现,只看到一对男女站在一块,格外眼熟。

梅花,白雪,少女笑靥如花,少年清隽挺拔,目光流转间俱是情意。

有个下属是个活泼的少年,见状打趣道:“白云寺的梅林果然不负盛名,是与情郎相会的好地方。”

“是啊,我们换个地方进吧,别打扰了这对鸳鸯,哈哈哈哈……”

没人发现年轻的刑部尚书,站在前方,一双漂亮的眼眸,嫉妒得泛红,沉声道:“就从这里走。”话语中带着一股子气。

跟随的下属虽诧异,但也没有反驳他。

于是一群身着制服的人,大咧咧地跨了进去,显眼异常,陆玉姝他们自然也发现了,扭过头来看他们,江有还看到那个名叫张子玉的少年朝她眨了眨眼,像是在传递什么暗号似的。

他不经意间握紧了腰侧携带的佩刀,脸上却强撑着露出温和的微笑:“好巧,又碰上了。”

她没有说话,只那个张子玉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江有脑海中一片浆糊,眼神紧紧盯着旁边的陆玉姝,但她连半分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只一心看着说话的那人。

哦,他说了些什么?这么令她着迷。

原来是女郎到了一定岁数可以嫁人了,为什么要说这个话题?为什么这个张子玉在他面前说?为什么她听得那么认真?

一瞬间许许多多的为什么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恨不得,立刻,装好聘礼去往她家,让她嫁给他。

但是不行,他的身边太危险了。这些年他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暗杀无数,每日里他身边都不会少了暗卫的存在,要不是父亲培养了一批有力的人,能够在他去了之后保护他,恐怕他现在被啃的连渣都不剩了吧。

还记得有次宴会送她回家,遇到了一批流民,被他的暗卫们解决了,后来陆家还上门送礼道谢,但是其实不必,如果没有他的话,她也不会遇到那些流民。

因为,那些根本不是简单的流民。

所以,他害怕,他现在不敢上门,但也做不到看着别人娶她,原谅他的自私,如果有人试图去陆府提亲,他一定会进行破坏的,绝对不会允许他珍藏许多年的宝贝,被人觊觎。

青年江有避开了他的问题,说起了他担心的方面:“那些隐藏着的危险人物我一一指明给你看,还有我们那好二叔,他的把柄我也知道在哪,不在这京城之中,而是就在京城不远处,过几日我就带你去搜查,打他个猝不及防。”

“但首先,明日里你就上门提亲吧。”他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要时常看到心中的那个人。

青年江有不知为何融合了少年江有的一点记忆,从早晨到现在,断断续续地看到了几个日常片段,有的是江有一个人独处的记忆,有的是与爹娘在一起的记忆,其中一个片段,他看到了三四次,似乎是少年江有经常回忆的,是在一条漆黑的河边,远处灯光点点,眼前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女孩手里提着一盏灯,正是少年江有挂在床顶的那盏,然后他便明白了,这个小女孩就是陆玉姝。

好嫉妒啊,青年江有心想。

那么早就遇到了姝姝,凭什么都是江有,却有着不一样的人生啊?!

就好像是两个同样的泥潭,有一个上面却早早地开出了花,能够从下面静静观看,或许偶尔还有花瓣掉落,然后被泥潭小心翼翼地珍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而另一个则是孤寂了漫长的岁月,直到觉得人生寥寥的时候,头顶的枯枝突然开花了,惊喜之余还有些惶恐,怕那是幻觉,怕她消失,不可终日。

少年江有比之青年江有,就似家境小康比之一贫如洗,一贫如洗的人得到了一笔巨款,就想把其牢牢抓在手心,时不时地看上两眼,方才安心。

所以青年江有会催促,会急躁,会比年纪小的更沉不住气。

来来回回之间,少年江有也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加之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现在顾虑也有青年江有替之消除,所以自然就顺水推舟了。

青年江有见目的达成,便说:“太晚了,先回去吧。”少年江有也没有异议,收拾罢桌面,把卷宗放回原处,便离开了。

马车上,青年江有开始说起这些年他查到的后面隐藏的人物,官职有大有小,位置或明或暗,都与江有父亲的去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像是无数根线牵扯着,齐齐地取了那位盖世英雄的命。

越查越恶心,这些线上绑着的是嫉妒、猜疑、不甘和贪婪等许多负面的情绪。

少年江有听得沉默,但青年江有知道他心中必然是波浪翻涌。

“还有那老皇帝和二皇子,真是父子情深啊,父亲想到什么,儿子立马都能揣测到,跟着附和,呵。”他在脑海中冷笑。

少年江有庆幸道:“对啊,真是‘父子情深’,深到儿子亲手毒害了父亲,只不过他没想到太子早有准备,最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太子荣登宝座,正方便了我调查当年的事情,不然不知道还要熬多少年。”

青年江有沉默了一瞬,少年江有敏锐地察觉到了,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人。”青年江有掩饰过去,也掩盖了他又一次的嫉妒。

“谁?”

“就是刚才卷宗上的那个——王虎,那可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父亲曾经的副将?”少年江有心一下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个人,父亲之前还提过,说是最信任的可以称为朋友的一个下属,有时候会上门一起吃顿饭,关系真的很好。

那日也是他满身伤痕、鲜血淋漓地回来偷偷向年幼的他报信,才让他知道父亲的死不简单,后来王虎伤好之后重回了边疆,也就是父亲曾经守卫的地方,他还记得出城那天,他亲自去送这位王叔叔,哭着问他可不可以留在京城,对方以不适应京城生活,而且要回去守好将军的地方为理由拒绝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时不时写着信件去问候,偶尔夹杂着对叔父的怀疑和调查,对方都有模有样的回了,还给出了一些建议。

难怪,至今查不出叔父的半点,原来有人帮他掩藏了啊。

就是不知父亲遇难那天,有没有他的“功劳”在里面,江有恨恨地想着。

“现不要惊动他,他在军营里,一靠近太过于明显,很容易打草惊蛇,先从我们那好叔父这边入手,能顺出很多东西,他其实藏的地方并不高明,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罢了。”

“这样么?”

“自然。”青年江有笑道,“而且啊,还需要我们那好叔母出场,演场好戏。之后要给她带来的东西,必然会打破她多年的美梦。”

“那可就精彩了,真是令人期待。”少年江有也随之笑着,笑容中满是快意和即将大仇得报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