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

虽然甘宁这一问着实让苦安吃惊,但她懒得去揣摩这小子的心思,便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不考虑一下?”甘宁边咬着包子边含糊不清的说:“你若是来我这里住,不但房租全免,这吃食的原料……也都给你备齐。”

种种好处一说出来,苦安就是不去专门猜甘宁的心思,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说白了就是看上了她的手艺,想让自个儿去给他当厨子。

苦安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当厨子,她甚至乐意去当个厨子做饭,但要说住进甘宁家还是免了吧。

住进他家中,相当于进入了他的管辖范围,到时候哪里还有隐私可言?更不用说她现在还是男性的身份,等月事来了,难不成她还要在甘宁家中做了月事带来用?

虽然她也不太会做这东西就是了。

于是苦安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拌汤,润润嗓子道:“只怕到时府上可备不齐某要用的食材。”话说这个年代有“府上”这名词吗?

“你要什么食材?”甘宁是发现了,只要苦安一阴阳怪气的讲话,就会以某自称,偏生他声音冷冷清清的又听着悦耳,一时间也生不出反感,“郡中没有我得不到的。”

“很遗憾,许多食材,莫要说这巴郡,即便是整个大汉,都没有。”

“大汉?”甘宁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手里的包子刚好吃完,他拍拍手,对大汉毫无归属感的说:“长安,洛阳那边的纷乱无人不晓,你还能这般平淡说出这个称谓,是不在乎还是太在乎?”

“许是不在乎吧。”她历史又没多好,对现今的状况全靠身体留下的记忆了解。

事实上,原主对这个大汉也没有多少归属感。因战乱被抛弃,若不是幸运之下原主被她的师父捡起,只怕会更早就丧生。

记忆中,她的师父无所不能,百家均有涉猎,钱财也从未缺过——可惜名号苦安是一点都不知道。

想来应该是某个没有在历史上留名的隐士吧,就像原主这样,抱负远大却死于一颗毒果,可惜了。

任谁经历一番都不会对这乱世的朝廷有什么归属感,更不要说是现在的苦安。

“果真世家子。”

“某不是,”对他们这种一厢情愿的肯定,苦安觉得还是稍微解释一下比较好,毕竟她决定要留在甘宁这里与他共事,坦诚相对方便促进彼此信任,“某并非世家子,老大你可有听过哪个世家是苦姓?若说老大你是世家子反倒更令人信服。”

苦安一口一个老大,叫的甘宁舒心无比,他爽过以后再品话中意味,这才发觉不对味:“你说,你并非世家子?”

眼前的小郎君点点头,面上不见丝毫异色。

甘宁皱皱眉,围着苦安走了一圈,脑子里千回百转不知道想了点什么,开口询问:“寒士?但你财力可观......追云也不是随便就能得来的马。”

“师父给的。”真正的大佬是原主那个过世的师父才对。

“哦——”甘宁拖长声调,苦安还以为他又有什么见解,哪知话锋一转又回到原来的话题:“那你倒是来说说,整个大汉都没有的食材,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苦安挑挑眉,顺着他跳跃的思维回答:“关于这点我无法告知太多,我只能说它们的种子是从我师父那里传承的。”

甘宁饶有兴致:“果实能在不到两个月便结出?”他虽不务农,却也知道粮食结果可没这么快,又不是那割一茬就又长出一茬的韭菜。

“端看你是如何理解了,”苦安耸耸肩,面对甘宁的质疑丝毫不慌,“你那日吃到的豆子——名为花生,果实可以存放许久不腐坏,同样的还有土豆、红薯——当然,这些词对你来说都十分陌生,往后你会知晓。”

言下之意就是,她完全可以带着这些能长期保存的食物来这里继续使用。

对方沉默了有一阵,接着像是不死心一样的继续追问:“这片土地,当真没有?”

苦安掀了掀眼皮:“没有。”

有些东西就是死无对证的,只要她不透露任何东西,任凭对方怎么怀疑揣测都找不出半点头绪。

总不能说这些东西都在大洋彼岸吧?这个时代的航行技术绝对好不到哪里去,恐怕连个海都跨不过去,何况是洋?

只要这些作物缓慢的,缓慢的覆盖了整个华夏大地,到那时候,谁还会在乎这些作物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只要能填饱肚子,能让人民过上好的生活就足够了。

见苦安态度坚决,甘宁只好放弃追问,不过依旧有把苦安拐进自己家的念头:“即便我备不齐食材,你住下至少租金可免......长安已乱,届时流民来到,你还能保住现今的安稳?”

“愿放入郡中?”

甘宁被噎的一时语塞,他晃晃身子,铃铛也跟着响起,不过却没有像跑步时那么清脆,似乎是在帮主人掩饰心虚一样:“总不会让他们堆在郡外......”

苦安噗嗤一笑,拍拍甘宁的肩膀,“希望如此,流民的安置亦是学问,某期待那天你的表现。”

“那是郡守该管的事情,与我何干。”

对这些官职并不怎么了解的苦安眨眨眼睛,假装自己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于是干脆摆摆手:“也罢,要进来喝口汤吗?”

一个包子根本不够填饱肚子,甘宁果断点头:“喝!”

*

然后这小子就杵在这儿一上午,把小安贮备的零嘴翻了个底朝天不说,还各种帮倒忙。

心神俱疲的苦安揉揉太阳穴,接着握紧菜刀深吸一口气:“你若是在一旁等着,中饭会更快些出现。”不然到时候她这菜刀切的是食物还是他的头,那可就真不好说了。

“我将皮削的很干净,”甘宁不干了,他指指小陶盆里堆起来的红薯,“光滑无比。”

“它们原本有拳头大,老大,”苦安挤出微笑,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可现在只有指甲大小了!”

被这样嘲讽了的甘宁低头看看那些乖巧的红薯块,又看看旁边堆着的红薯皮......上的果肉,手中的小刀突然变沉了不少。

他看起来莫名的有点委屈:“只是小了一圈罢了......”

“呼,”苦安把先前深吸了的气又吐出来,她被气笑了,将菜刀往案板上一放,产生的响动居然让甘宁在心里抖了抖,“老大,您先去院子里玩土,中饭马上好,等您吃过了若是想帮忙,便将这些东西洗干净归位......洗干净东西,把东西放回原位,您会吧?”

原本还想反驳说自己并不想帮忙的甘宁看着眼前冒火的苦安住了嘴,他似是满不在乎的丢下小刀,踹了一脚门槛踏进院子里。

——还真去玩土了。

望着正在揪杂草的甘宁的背影,苦安这才把心中的火灭了些许,她无奈的看了眼那些被削奇形怪状的红薯,从缸里取水洗干净,放置。

先前在外挖到的野菜被煮过捞出来,早已准备好的盐醋等它凉后再被拌到一起玩。

今日是真懒得做什么复杂的东西了,她本想做红薯饼来吃,被甘宁这么一搅和,是在歇了心情。

瞅瞅那奇奇怪怪的红薯,苦安想了想决定做拔丝红薯来吃,这分量,他们两个分肯定是没问题的,红薯热量可不低,不至于让这孩子饿着。

想好要做的菜色后,苦安便开始行动了。

她把红薯切成刚好一口一个的小块,取出面粉薄薄的、均匀的撒在红薯块上,等油热了便将它们倒进去。

此刻的温度略高,苦安使用灶台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法能自如的控制火的大小,好在炸的还算顺利,被炸成金黄色的红薯块们被捞出来又挤在一起。

门外的甘宁早已闻到了香味,他站在门口猫了一眼屋里的状况,发觉香味的来源就是苦安说的红薯,忍不住凑近想先偷偷吃一个。

先前的寒具只嚼了个包着的馅的面团,那黏黏糊糊的汤也很快消化殆尽,他早就有些饿了。

手还没够到那金黄色的食物,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拍了下去,手的主人声音也冷漠无比:“去将手洗净,你方才可是揪过院中的杂草。”

偷吃失败的甘宁:“......”

好,他去洗还不行吗。

洗回来后他愉快地往口中扔了一块进去,咽进肚子里后评价道:“味甘,咬开后内部软糯,是好物。”

“自然。”苦安一边用小木铲刮去大量的油,一边回复。

锅里只留薄薄一层,苦安将砂糖倒进去,灶里的火刚刚好熬糖浆,她不停的翻炒着以免糊锅,腾不开手便使唤甘宁道:“你去那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大些的盘子来,装一些红薯块进去。”

这个甘宁能做,他很出色的完成了。

苦安看着锅里的糖浆逐渐转变成酱油色,知晓这是放入红薯的最佳时机,但她没有下锅,而是等颜色再深了一些才放入。

金灿灿的红薯块和微微发焦的糖浆缠绵在一起,把大锅搞得乱糟糟的,等每块红薯都被糖分包裹严实,苦安把它们装进盘中后搁在小木桌上。

家中碗筷虽然有够,但小凳子只有一个,一人一碗凉水放好,苦安把板凳往屁股下面一坐就举起筷子开吃了。

握着筷子的甘宁在四周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能坐的东西,于是他开口问这间屋子的主人说:“我呢?”

“嗯?”苦安咬了一口有些发苦的外壳,还以为他是不会吃,便好心的提示道:“你夹起来后在冷水中沾一下,就不会很黏了。”

“不,我是讲,我没有可坐的地方。”

苦安哦了一声,淡淡道:“席地而坐罢。”

甘宁:“......你说甚?”

“席地而坐,我想老大你并不会介意。”土都玩,还在乎裤子是不是干净的吗?

“......”

“吃过后记得将锅洗净,碗盘筷洗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