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待了几日后便离开了,他现在已经上了甘宁他们的贼船,日后对各方的战况打探也需要更加详细,为此,苦安还专门写下一份情报收集准则给罗成。
他还带走了原本打算卖给巴郡某些豪绅的粮食。苦安劝告他要自己留好这些粮食,并不是等时机高价卖出,而是叫他让自己保持温饱。
苦安还推测说,蝗灾或许还会在北方持续,届时南迁的人群只会更多,不如留在那时用。
走这一趟的船工费虽然亏了些,不过这些年的生意做下来,罗成不缺钱。于是他只犹豫了一下就很快判断出利弊,果断带着粮食走了。
罗成这一次来,让苦安意识到,她或许可以培养个情报小组,沉稳冷静且分析和演绎能力不错的张泽是很好的栽培对象。
唔,其实这方面不是苦安擅长的,但基本理论她是有的,而且这会儿也没什么高科技的使用加持,主要还是培养对这方面的意识吧。
她让甘宁叫来张泽和李山,开始第一轮的训练,“郡内有哪些地方是你二人不熟悉的?”
被叫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李山上前一步回答:“郡北我不常去,小安郎君有何指示?”
“莫急,待阿泽回答后我便说与你二人。”
张泽看起来十分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带着谨慎和试探道:“郡西,郡南郡中均不了解。”他可不想接什么活计,天太过热了。
“你熟悉郡北?”
“是。”
“阿山可熟悉郡西,郡南以及郡中?”
“还算熟悉......我主在郡西。”李山又顿了顿,有些迟疑,“小安郎君要我们去做什么事情吗,郡南和郡中我也不常去。”
“确实,”苦安点头,大致说了一下自己要他们做的事情,却不讲明原因:“我要你二人去自己不常去的地方,选一巷的人家,去了解各个人家家中有几人,分别是什么姓名,什么秉性,从何事,并且不可暴露自己的行动。半月后将所知汇报于我,而后你二人再交换位置,至于郡南与郡中,我会招来熟悉的这两处的人再去。”
饶是张泽再怎么反应快,也对这档子事情迟钝了,他懵懵懂懂的跟李山一起离开厅堂,恍惚地走回自己家里,看着来往的路人,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什么。
他联想到先前苦安叫他们做的分析,再细思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很快得出结论:小安郎君这是要他去学着收集信息整理情报。
张泽痛苦地抹了一把脸,他向来是个投机取巧者,很多事情能不做就不做,偶尔老大让他去登船抢东西,他也只是懒懒散散搬一点货下去。
可他组织的好,因此“论功行赏”时他得到奖励还算丰厚,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偷懒都是十分顺利的,直到小安郎君来了以后。
训练时每每都会被小安郎君揪出来不说,还要给他加量——比如写一篇读过谋攻后的想法,明明他都说了自己字还没有认全啊!
张泽感觉,自己明明还年轻着,头顶却足以和他隔壁家那位不惑之年的大爷媲美。
小安郎君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并盯上他的,真是太可怕了......
那头的张泽心态逐渐崩溃,这边的甘宁也觉得自己头上有点凉。
他才刚刚把行军篇背下来,苦安便要他背地形篇,两日后就要两个混合着检查。
“你不会得到满意的结果!”甘宁把笔一搁,干脆就瘫在椅子上。
“我要结果有什么用,”苦安一点不顺着他,翻着从甘宁家书房里取出来的农书看,头也不抬地回复:“往后是我领兵还是你领兵。”
早早被苦安在心里种下要努力成就一番功业做优秀将军的种子,甚至都发了芽,甘宁沉默一瞬,小声逼逼:“你领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都要一直跟着我的,和我领也没什么区别。
苦安只当没听见,虽然她现在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但未来是什么就不保证了,目前她只想把这些浑小子们教好。
尽管苦安对甘宁的平生并不了解,但关于他的几则故事是听过的。例如头戴鸟羽,身穿铃铛,抢劫船只,奢侈度日,例如杀了吕蒙的厨子......应该是他的厨子吧,苦安记不大清了,印象就是甘宁这个人很暴躁,肆意又不受管束。
其实本来连些故事她都不会知道的,只是有朋友热衷三国的故事,总会时不时提起一些有趣的人和事,甘宁就是其中一个。
现在相处过后,她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用句在她之前那个世界的热门例句来说就是:
不努力做水贼生意就要回家继承庞大家产!
哦,这可太有趣了。苦安面无表情地合上手上的竹简,又拿起下一卷,所以这个混蛋这么有钱还要抢她马的原因有结果了,怕不也兴趣使然。
混小子,欠收拾。
*
苦安给了甘宁一个承诺,若两日后他的回答可以让她点头,就教他格斗技巧。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对她道:“既然如此,我教你挽弓射箭如何?”
“嗯?”
“我的箭术你亦有见,若说是百步穿杨许是夸张,但也配得上一个‘彩’字!”
见甘宁说起自己的能耐时神采奕奕,苦安忍不住勾起嘴角的弧度,点头答应。
实际上,甘宁竟然在这里谦虚了,依苦安之见,说是百步穿杨并不为过。
两日后,下了一番苦功的甘宁先是像往常一样先与苦安说了自己的理解以及感受,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后自豪挑眉。
苦安不急不缓地抛出问题:“地形为挂者,行于林,树动,鸟起,禽走,群狼来袭,此时,尘少而往来,当如何?”
“......”
甘宁一脸懵逼。
这,这就是所谓的混合检查吗?未免太......强人所难。
剑眉纠起,他面上逐渐凝重,口中喃喃自语:“挂者,可往,难返......行于林,尘少而往来,由此可见是林中有敌人在扎营......”
甘宁抓内容的点让苦安有些惊喜,她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巨大的期待等待甘宁的答案了。
“树动,鸟起,禽走,既然敌人已在扎营了,必然不会来袭,许是并未注意到我方行军,敌明我暗,利也。”
“如此动静,又跟狼群袭来,”甘宁用带着谴责的凶狠目光瞪了苦安一眼,“先前的动静不过是你在迷惑我罢了!狼群袭来——扎营必选高地,林中,应是在山间。”
“据我所知,狼群结队不现于高处,因此是军队后方发现狼群,可偏生又见敌军有扎营之意,天色应是偏暗。”
“既已发现敌军痕迹,天将暗,敌军必会生起火......”似是又想到什么,他低声骂了一句苦安没听懂的话,“狼群不敢近火——”
“你好狠。”
如此一来被攻击的只会是他的军队,一旦动起,便会被敌军发现,届时身侧有敌军来袭,身后又有狼群虎视眈眈,雪上加霜。
只可进不可退......
甘宁将自己的分析在脑中过滤一遍又一遍,颇为焦躁地走来走去,苦安也不无聊,目光跟着他移来移去。
不一会儿,甘宁似是想通了什么,带着风一样迅速来到苦安面前,俯身双掌在狠狠拍在案几上,目露凶光:
“如此,我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杀!”
“哦?”苦安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张因为带了杀意而让俊秀面庞充满戾气的脸,“你要如何开杀?”
“敌军有明火,狼群怕火,敌明我暗,我军动向敌方并不知情,而我军人多势众,狼群亦不会轻易发起进攻,我军尚有时间——”
“向前方传递消息,若领军者是我,得知这些信息,必会趁敌军扎营松懈趁势而入,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彼时战起,火光冲天,狼群或会趁机伤人,但明火之下不敢冒进,届时我军已占得先机,不受敌方牵制,此战必胜!”
话音落,周围一片寂静,良久,苦安眨眨眼,双掌轻拍几下,以示赞扬。
“大善。”
甘宁的表现,十分出色,虽与她所想有一定出入,但这样的行动显然十分符合他的性格,并且也不失为一个破局之法。
应当是第一次被苦安如此赞扬,甘宁那张凶狠的脸瞬间换上喜悦和得意,少年心性一览无余:“如何?如何?!”
“大善。”
苦安又耐着性子夸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甘宁大笑出声,飘飘然站起身,身心愉悦地在屋中窜来窜去,“吾真是大才啊大才!”
端起杯子抿了抿水,苦安也被他神采飞扬的状态感染几分,连语气中都带着笑意:“大才的老大,是否该教你的小弟箭术了呢?”
言下之意便是,我也该教你格斗技巧给你了。
甘宁很快收敛起兴奋,轻哼一声:“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