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到苦安的回应,门外的甘宁又敲了敲门。
无聊等待回应的他原本散漫的目光无意中扫了眼自己正在敲门的那只手的指尖,上面有尘土沾着,并深深陷进指头上细细的纹理中。
甘宁咦了一下,注意力仿佛全被手上的纹理吸引了走了,他脑中闪过什么灵光,门也不敲了,转身在脑海中思考着二人对上后的种种表现。
然后又走向了训练场。
屋里的苦安听见门外甘宁逐渐走远,心下一松,而后沉下脸有些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小混蛋蹭饭还蹭上瘾了,看来她得和府上的厨子交流一下。
要是做饭的某些技巧能传开,也是造福民众的一件事,东汉末年的做菜方法过于贫瘠,她要是直接突破这个惯有的做菜模式,或许聪慧勤劳的人民群众能创造出花样更棒的方法。
带着这样的想法,苦安利落的洗完澡,处理好桶里的脏水后撸起了袖子。
那就先从炒米饭开始吧。
她放了一木盆的隔夜饭,水汽走了不少,到时候做出来的炒米饭炒出来以后更容易让它变得粒粒分明的。
苦安不打算添多少材料,只准备好了鸡蛋,胡萝卜,香菇,小葱以及新从空间里取出来的青豌豆。
把甘宁府上石材库里取出的干香菇泡上,胡萝卜,小葱洗干净,再把青豌豆经过焯水后,头发已经半干。
她利落扎好头发团起后,正要提起菜刀去切胡萝卜时,徐苗天踏进了她的厨房。
“小安郎君,我来给你送自己猎来的山鸡,”徐苗天一手拎着体型不小的两只山鸡,一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露出憨厚的笑,“我婆娘听我说你教我们看书后很欢喜,所以这次猎来几只山鸡后她让我给你送一只......不过我自己也很愿意给小郎君送的。”
苦安愣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徐苗天已经娶妻了,明明看起来才是刚长大的少年样,果真是早婚早育古代。
她并不推脱,挂上笑道谢:“费心了,多谢。”
见苦安像是有些迟疑,徐苗天胡乱推测之下还以为是手上多出来的一只山鸡让人给疑惑了,于是他赶紧解释道:“另一只本是给老大带来的,不过他让我拿到小安郎君你这里来。”
哦,说白了就是又要来蹭饭。
苦安秒懂,不过她还是接过了两只山鸡,鼻根小幅度地一动,询问:“你可还能吃辣?”
徐苗天瞬间皱了脸,粗犷的面容变得有些委屈,然后开始倒苦水:“小安郎君啊,那辣味虽吃着来劲,可后劲也大。我们不说,就连老大的肚子都难过了好一阵,没少往茅厕钻。”
“噢,”还在适应期啊,苦安面上没什么泄露出什么表情,那就做个辣子鸡继续适应好了,“苗天,一个半时辰后你再一趟罢。”
“诶,好。”
徐苗天连句为什么都不问就连连答应,然后离开。
厨房里的苦安看看案板上色彩热情的胡萝卜,又看看手中两只断了脖子毛也掉了不少的山鸡,长长叹了口气,开始拔毛。
拔毛也是个细致活,还要拔两只鸡的毛,这要耗费她很长的时间。
好在她对这事儿是熟练的,利落的拔了毛,又把细小的绒毛刮了,逆着捋下来。
瞅着有几片好看又完整的羽毛,苦安撇撇嘴,保存了下来打算留给甘宁。
小朋友臭美很正常,审美也是一个成长和变化的东西,这会儿爱插羽毛在头上就插吧,以后回过味儿来估计就不来了。
然后放血剥皮,去内脏,苦安不喜鸡的内脏,就也扔的干脆,倒是鸡血她接了些干净的,保存下来打算让它凝固后再做一道菜。
将两只鸡剔骨剁成块,分装在两个大碗中,再把各自所需要的香料都备好。
灶虽然有两个,但做起来苦安没法顾两头,何况她还要准备蛋炒饭。
缓缓盯着两个大碗里的生鸡肉看了一会儿,苦安扭头去叫甘宁府上那个快要失业的厨子了。
有两只鸡,一只她打算做辣子鸡,另一只则打算做炖山鸡,而炖山鸡的做法相对简单些,正好可以叫厨子来做。
“小安郎君,”厨子姓陈,看起来有点瘦小,但却很结实,“你叫小人来是?”
“帮我做饭,”到了自己的小厨房,苦安这才明说,“也想要向你学控火的技巧,我亦会教你些做饭菜,你可愿教我?可愿学习?”
陈厨子一喜,双手彼此抱住,毫不矜持地狂点头:“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这位小安郎君的厨艺众人都有目共睹,连主人家都是除了小安郎君做的其他都不吃,可见其手艺,这番竟有意传授于他,怎能叫他不喜?!
陈厨虽是激动,做事依旧有条不紊,苦安边顾着自己手边的鸡肉状态,边口头指导对方。
所需材料都添入,和炸好的鸡肉块混在一起,然后陈厨再将火控制成小火,缓慢的炖着肉。
正巧陈厨用的也是小灶,空间小,炖着十分有味儿。
这边苦安也把炒好的辣椒段跟先前炸成棕红色的鸡块丢在一起翻炒,再调进砂糖,盐,淋入香油炒匀。
把白芝麻撒上翻炒至其均匀散落在各处后出锅。
用布擦了擦只剩薄油的锅,保证辣味不会染了后续要进行蛋炒饭后,苦安将胡萝卜切丁,再切好小葱,就开始了蛋炒饭。
苦安不喜欢单炒出鸡蛋来再混合米饭炒,她认为鸡蛋是在太过于容易变熟,重复炒会让它的口感变差,于是便将炒饭炒开后直接打蛋放进去。
磕鸡蛋到熟能生巧,连外壳的渣都不会担心掉进锅里,苦安把蛋和大米们翻炒在一块,连分离时都恋恋不舍的,不到几秒就又很快把准备好的胡萝卜丁和青豌豆倒进去一齐翻炒。
等到香味出来,苦安才放上小葱直接盛盘。
小葱生着配合起来吃会不让人感到腻歪,还会有清爽之感。
炖鸡还在持续中,苦安擦去头上的汗,对一旁认真观摩学习的陈厨道:“辛苦,且叫......老大在来这里吃饭吧。”
陈厨应了一句便麻溜去了。
苦安把蛋炒饭盛好,坐在小板凳上,撑起胳膊托着腮琢磨陈厨给她说的火候掌控。
虽说她很多做饭的技巧都来自后世,并总是觉得这会儿几乎什么都没有,结果陈厨在见到她做蛋炒饭时自语说:“原来卵熇还可以再添其他物什......”
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的苦安:“卵熇?”
“嗯?小安郎君这饭不唤卵熇?”陈厨盯着锅里的炒饭,又想了想道,“小人记得这黏米与蛋大火翻炒便是卵熇的做法啊?”
苦安眨了眨眼,明白了。
原来人家早有了类似蛋炒饭的吃法,不过叫的名字是卵熇而已。
苦安由此反省了一下自己对古人们不自觉流露出的轻视,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一员,所以才能轻易获得许多知识,如今返回头来不去正视生长中的“巨人”们,反倒带了轻视,真是自大。
自省之后苦安摆正了自己那无意中流露出来的不礼貌的态度,甘宁人也到了。
他头发还没干透,湿漉漉的黏在一起就被梳起来了,披头散发见人这种事情甘宁可做不出来。
他大剌剌坐下,扒拉了两口蛋炒饭,又就着辣子鸡去吃,食不言寝不语在他这儿压根不存在:“你怎总爱用这辣椒做食?”
“好吃。”
“是这样,”味道没的说,甘宁没有异议,只是:“这东西虽是好吃,可也容易使人腹泻。”
苦安冷漠无情:“那就不吃。”
“怎么可能不吃!”
甘宁面目被辣到扭曲,却还是忍不住继续往嘴里塞:“是讲,就不曾见你去过茅厕——”
“吃习惯就行。”
“成,成。”
然后二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刚好吃完饭,甘宁正要端着碗自觉去洗,徐苗天按时到了。
然后端着碗的甘宁立刻把碗放下,声音不禁凶了几分:“你来作甚?”
徐苗天被自己老大的凶残脸吓了一跳,手扒住门有点结巴:“小,小安郎君,叫我,叫我来的。”
甘宁下意识去看苦安,苦安嗯了一声,边去捞炖的极香的炖山鸡,边说:“是我叫他来的,带些炖鸡回去给他和他妻子吃作答谢。”
“答谢?”
“哎哟小安郎君不必的。”
二人同时说。
“苗天赠予我山鸡,我便做食物送他作答谢,礼尚往来——可知是出自哪里?”
被逼着灌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单篇,甘宁胡乱搜索着记忆,回道:“出自《礼记》,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既然知道,为何不这么做?”苦安把一部分炖鸡盛在木盒中盖好,又拿布包起来递给徐苗天,“拿好,其实本该我去拜访你的,不过我并不识路,还要麻烦你再来一趟。”
“小,小安郎君客气了......”
甘宁不太高兴地噘了下嘴,又很快恢复常态:“你礼数也未做到,明日我带你正式拜访苗天家去。”
“也好。”
突然被盯上的徐苗天抱着炖鸡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