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腹地,淡蓝色的光晕若隐若现。一个专为防御法阵在雪地里缓缓运转。法阵上空有一处不大的半球结界,飞雪落到结界上,迅速消融。
陆急雪在法阵中打坐,凤眼微阖。一只玄冰蚕正悬在他面门前,吸食着他体内的魔气。
玄冰蚕的形状与普通蚕虫没有区别,但通体呈透明色,触感似水球。
魔气进入玄冰蚕的体内,就像入水的墨,很快就被稀释了。
林惊风见状,眉间担忧的神色缓和了些,但很快,他的眉头又蹙在了一处。
玄冰蚕贪婪地吸食着陆急雪气脉中的魔气,但很快,它就吃饱了,原本透明的身躯慢慢胀大、浑浊。玄冰蚕挣扎起来,陆急雪睁眼,挥手将这只饱食的玄冰蚕放生。
结界消失,风雪落在陆急雪眉眼发梢。
林惊风上前,将陆急雪发梢风雪拂去,手指靠近他眉眼时,一顿,克制地收了回去。他将手垂在身侧,指尖细细捻搓,“兄长,你感觉如何?”
“好些了。”陆急雪站起来,撩起了左手袖子,他气脉中的黑气已经退至手心,被他死死压制住,“只是还未彻底拔除。”
林惊风立即道:“我再寻只玄冰蚕来。”
陆急雪点了点头,林惊风急急去了。不过一刻,他便带着两只玄冰蚕回来了。
陆急雪盘腿坐下,再次筑起法阵,将玄冰蚕放在自己的左手掌心。
灵力运转,玄冰蚕在灵力的作用下,慢慢浮空。
玄冰蚕扭了扭身子,嘴巴一动。
我吸!
吸!
魔气无动于衷。
陆急雪皱了皱眉头。他收了灵力,任玄冰蚕落回他掌心。玄冰蚕什么都没吃到,委屈地扭动身子。
“兄长?”林惊风上前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陆急雪摇了摇头,凤眼中略有些茫然,“这最后一点魔气弄不出来,是方法用错了吗?”
不等林惊风说话,陆急雪就抽出了腰间的欺霜往自己的掌心一划。
“兄长!”
鲜血汩汩流出,魔气也随之外溢。
玄冰蚕嗅见魔气的味道,登时兴奋起来,一脑袋扎进了陆急雪的伤口中。
鲜血并魔气一道被玄冰蚕吸食进体内。很快,这只玄冰蚕就吃饱喝足,挺着圆滚滚的黑红肚子,跳下了陆急雪掌心。
林惊风急忙上前,握住陆急雪手腕,查看他掌心的伤口。
陆急雪压制在掌心的魔气,已经淡了许多。
林惊风喜道:“有效?”
陆急雪点了点头,“只差一点点,就能彻底清除这缕默契了。”
林惊风放下心,小心翼翼将另一只玄冰蚕放在了陆急雪掌心。
蚕虫一撅身子,将脑袋埋进了陆急雪的伤口中。
黑气迅速消失,气脉恢复如常。
只是,这只玄冰蚕似乎没吃饱。
陆急雪一怔,隐隐觉得不对,他记得,仙界古籍曾有记载,若是玄冰蚕不得饱食,是会发狂的。
它发狂后,会吸食……记忆!
有什么在迅速流失,陆急雪意识逐渐模糊。
“兄长!你怎么了!”林惊风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只是谁是林惊风?
他脑中浮现许多声音。
“拜见仙尊!”
“陆急雪,你愿意坐本尊这个位置吗?做了仙尊,你就是三界之主,天上地下,为你独尊。”
“陆仙君,恭喜啊,即登仙班,人间前尘往事具可忘了。”
“你就时陆急雪?仙尊说,他有一子,遗落人间,特命吾等来寻。你跟我们走吧。”
好陌生……
但转瞬这些声音全都消失了。
一些嘈杂的,不堪的,早被陆急雪弃于识海角落的记忆,重新浮现,并占据了陆急雪的识海。
*
穿着破烂的麻布衣裳的瘦弱少年,瑟缩地躲在大街角落。
此时,天空正飘着雪,细如米粒的雪落在地上,化了,地面氤氲湿了一片。少年的衣裳和头发也湿润了。
只是小雪,但少年单薄的衣裳并不能为他御寒。更何况,这衣裳还湿了。
但少年一点也不冷。即使只穿一件潮湿的单衣,他的脸色依然红润白皙。
少年蜷缩着身子,默默抱紧膝盖,把脸埋进了臂弯。
他逃出来的。
今年夏天大旱,田地绝产。她和阿娘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跟着村民一道逃荒。
逃荒途中,他和阿娘被同行的村民卖进了青楼。阿娘苦苦哀求村民,让他们带他走,可村民们漠然地从老鸨手中收下俩个人的钱,转身走了。
再后来,阿娘被人拖走了。
他被关了起来,老鸨叫人打他,把他打得半死,然后给他安排了客人。
客人是个胖老头,面容很慈祥,像个弥勒佛,可他眼里流露的贪婪神色,叫人恶心。
他知道他想干什么,被卖进来的那天,他看到过,男人把少年压在身下,像发情的狗一样乱动。
屈辱,恶心,他绝不要这样!
老头一步步走近。他挣扎着,不住干呕。但身上的伤太多太疼,他没有力气,根本动不了。
就在老人即将碰到他时,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丢进火炉中,全身都在被炙烤,灼烧。但很快,这感觉便消退了,他突然发现,机子身上的伤不疼了,他有了力气。
顾不得多想,愤恨驱使下,他猛地跳起,揪住老人的衣领,一下又一下地把人往墙上撞。
门外的打手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乱棍打在他身上,他无力反抗,被摁在了冰凉的地上。
老鸨走进来,愤怒地骂:“不识趣的狗东西!给我打,打死他!”
拳脚乱棍齐下,他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自己周遭尸横遍野。
好多的血……那些打他的人,全都死了。
他恐惧非常,缩到了角落。
很快,阿娘来了。
他扑上去,抱住了她:“娘,我害怕!他们怎么死了!”
阿娘掏出帕子,替他擦净手上的血。
“急雪!你快跑!”阿娘将他推出了门外,“快跑!”
“阿娘,我怕,一起走吧。”他抓住了女人的手,小声哀求。
阿娘犹豫了,她看着他,神色间夹杂着惧怕。但很快,母亲对孩子的爱战胜了这恐惧。她点了点,牵着陆急雪的手就往外跑。
“站住!”
母子俩一路奔逃,但仍旧被官兵抓住了。
阿娘挣扎,官兵就打她,还扒她衣裳,他挣扎,官兵就用刀砍他。
那股怪异的灼热感又来了……
再睁眼,又是熟悉的场景,他周遭尸横遍野,而他手上,满是鲜血。
他抬眼,只见阿娘缩在墙角,恐惧地看着他。
他走过去,安抚阿娘:“阿娘,没事了,我们快跑吧。”
阿娘颤抖着,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好,我们走。”
他想伸手扶起阿娘,可在触及那一瞬间,阿娘盯着他满是鲜血的手,大声尖叫起来。
阿娘晕了。
他害怕极了,急忙把阿娘背去看大夫。
大夫说阿娘死了,被吓死了。
他猛地一怔,看着布满干涸血迹的双手,只觉大脑空白。
另一批官兵赶来。
他扛起阿娘就跑。
奇迹般的,无一人敢拦他。
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阿娘凉了,臭了,烂了他才停下来。
他找了无人的山坳,将阿娘葬了。然后他靠在墓碑上,坐了好久。
他本想饿死自己。但他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冷,甚至可以不睡觉。
他忽然就懂了阿娘和旁人的恐惧。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个……怪物。
他离开了阿娘,他想,他吓死了阿娘,阿娘是不想见到他的。
他开始流浪,在这茫茫尘世穿梭。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忘了走过多少个春秋。
最终,他走到了这里,阴山脚下的一处小镇。
他停了下来,不是累了,他只是想,像一个人一样,在人群喧嚣的街边,坐一坐。
这时,大街边的一户人家打开了门。一个高大的男人和面黄肌瘦的女人走了出来。
“什么东西?”男人朝他走来,一脚踹在他头上,“喂!死了吗?”
他抬起头,凤眼微微一沉,“别碰我。”
“哟!”男人笑了,伸手撩起袖子,“小崽子还挺横!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男人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揪了起来,提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横,再根你爷爷横?”
他看着男人,再次警告:“别碰我!”
“哟!老子今天打死你!”男人再次举起拳头。
“算了,算了!”男人身边的女人赶紧来拦,“跟个乞丐置气干嘛,打死了还晦气!赶紧走!”
男人一把甩开女人,一脚揣在少年肚子上,骂骂咧咧地走了,“臭娘们,老子教训个乞丐,你瞎咧咧什么?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少年趴在地上,忽攥紧了拳头。
他从地上爬起来,对男人大喊道:“站住!”
男人脚步一顿,猛地转身向他走来。
“算了,算了!”女人赶紧拉住男人,谁料却被男人一手摔在了地上,“臭娘们,再拦我,我连你一起打!”
女人恐惧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男人握着拳头,朝他走来。
他看着男人,忽问道:“我可以打死你吗?”
男人大笑起来,“原来是个疯子!老子这就打死了你个狗东西!”
拳脚落下,他只是默默承受,很快,那股奇怪的力量又来了,他只是一抬手,就将男人掀翻在地。
他看着自己的手,忽轻笑了一声。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了,他竟然没有失去意识。
男人还没察觉不对,只当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次失利让他更加恼怒。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抄起靠在墙边的铁质农具,对着他的脑袋砸下。
他笑了,一抬手,轻而易举就夺下了那把农具。男人一愣,他抬起一脚,揣在男人身上。
壮汉被少年一脚踹飞,高大的身躯直接砸到墙上,摔在了地上。
男人再爬不起来,他趴在地上,瑟缩道:“妖……妖怪!”
“也许是吧。”少年走到男人身边,举起了手中的农具。
“不要!”
就在他砸下的那一瞬间,那胆小瘦弱的女人不知哪里来了勇气,忽然冲过来,扑到了男人身上,“不要杀他!”
他愣了,有些不解地问:“他骂你,还打你,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怪物!你快滚!”女人不回答他,只是骂他。
他麻木地放下了农具,走了。
他走到大街上,看着川流的人群,忽然觉得害怕。
人心太难懂了。
他转身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子。
寂静无人的狭窄小巷,让他好受了许多。
忽然,有笑声从小巷另一头传来,是小孩子的笑声。
不一会儿,一群孩子就跑了来。一个个穿着火红的棉袄,脸蛋红红的,看起来很可爱。
小孩子们跑过,忽又停了下来,一群孩子看向他。
一双双干净透亮的眼神落到了他身上,他忽然一笑。
“臭乞丐!”一个小男孩蹲下身,捡起石头丢到了他身上。他的眼神依然透亮,但恶意也十分明显。
石头打在他身上,又弹落在地。
陆急雪看着仍在滚动石子,嘴角的笑意慢慢平复。
“他不会还手,大家快扔他!”
有了号召,小孩们都行动起来。
石子、石块、树脂、木板等各种东西,纷纷砸在了他身上。
陆急雪忽然握紧了拳头,大吼着冲向了那群小孩。
小孩们大惊失色,转身就跑。一个小男孩在奔跑时,被石子绊到,跌坐在地。小男孩大哭起来。
陆急雪走近他,本想把他扶起来。
谁料小男孩哭得更大声,“阿娘,救命啊!”
很快,一个布衣金钗的年轻妇人冲了握着烧火棍冲了出来。
那烧火棍不由分说,直接落在了陆急雪身上。
那烧火棍是铁质的,此时正值中午,那玩意儿或许才从火堆抽身,总之打在身上,皮肉“呲”地一声响,而后火辣辣的疼。
“臭乞丐,还敢欺负我家崽子,当心老娘送你见官!”
妇女打骂完,转身扶起来自己儿子,掀起他的裤腿儿,心疼道:“宝儿不哭,阿娘看看啊。哎呀,膝盖都摔青了!”
他看着妇女,忽然松了攥紧的拳头,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他才走不远,小巷里一扇门打开了。
一桶污水泼了出来,全洒在了他身上。
“不好意思啊。没看见有人。您快回去洗洗吧。”泼水的人走出来道歉,可一见到他,突然就变了一副嘴脸,“什么啊,原来是臭乞丐!快滚快滚,没剩饭了。”
陆急雪默默垂下头,忽揪起自己的衣裳闻了闻,一股难闻的酸臭充斥鼻尖。
也不知道刚刚被泼的是什么水……
他叹了口气,慢慢走出小巷。
小巷的另一头,又是人群息壤的街道。
他看着这些人,忽然就不敢靠近了。
他在小巷口坐了下来。
但没过多久,一个年轻姑娘走了来。
“乞丐?唔,好臭!这个给你,赶紧走!”
陆急雪看着自己脚边的白面馒头,低声道:“谢谢,我不饿。”
姑娘不听,只是赶他走:“快走啊!你在这儿,整条巷子都臭了!快走,快走!”
他只好站起来,走到了街上。
街上行走的人群忽然就停下了,各种议论声传来,“什么味道,好臭!”
“就是这个乞丐,好臭!”
“快滚!”
陆急雪茫然地站着,忽然,他背后挨了一脚。
他没站稳,摔倒在地。
“诶!别怕我店门口啊!”
“有人没有,赶快把他拖走。”
“这么臭,还怎么做生意。”
陆急雪趴在,地上,只见四周的脚纷纷散开,接着又有几双脚靠近。
有人来加他胳膊,陆急雪颤抖起来,“别……别碰我……”
“赶快把他弄走!”
仿佛有无数手来拖他。
“别碰我……”
陆急雪手脚都被人抓住,一直在地上拖行。
背上的衣裳磨破了,便只剩皮肉与粗粝的地面较劲。
一路行来,一路的血。
最终,他被扔到了城外的破庙。
破庙处,一群乞丐围坐在破庙四周。
等扔陆急雪的人走了,他们迟疑了片刻,然后全都围了上来。
“都找找,说不定这小子身上藏了好东西。”
陆急雪蜷缩在地上,额头和双手青筋暴起,“没有……什么都没有。别碰我,我控制不住!你们会死的……”
乞丐们闹哄哄的,根本没听到他说话。或许听到了,但没有一个人停手。
脏兮兮的手,伸向了他的衣服,鞋子,头发。
“别碰我……”
炽热感灼烧着陆急雪的五脏六腑,奇异的气流在他体内乱窜。
“头儿,这小子身上什么都没有啊?”
“妈的,浪费老子表情,把他给我丢出去!”
“别碰我……”他挣扎着站了起来。
“嘿,这小子,还敢横!”那乞丐头头儿一挥手,对其他乞丐说:“给我打!”
乞丐们不屑地走向陆急雪。
“滚!”陆急雪一掌拍出,乞丐们被巨力掀飞,不少被砸在了破庙柱子身上。
一时间烟尘四起,破漏房顶兜住的雪漏了下来,全都砸在了陆急雪头顶。
雪渣在他头顶化开,冰凉的触感令陆急雪稍稍找回一点神志。
“都叫你们别碰我了。”他看着倒地□□的乞丐,抬手拍了拍身上的雪渣,离开了破庙。
他沿着小道,一路向北,进入一片山林。
他好讨厌这些人啊……
一个樵夫背着满当当一捆柴,从山道上下来。
樵夫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他目不斜视,继续往前。
“孩子,别走了!”樵夫叫住他,“这里进去就是阴山地界了,阴山之北就是狼的领土,你进去就是送死。”
“没关系。谢谢你。”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嘿!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呢,进去真会死人的!你是不是没地方去啊,要不去我家住一晚?这天都快黑了,你要是撞上了狼群啊,骨头都剩不下!”
那樵夫放下了背上的柴,跑过来拉他。
温热的手掌碰到了他的胳膊,陆急雪忽然一怔,难以抑制的抗拒从每个毛孔溢出。
他明知道樵夫是没有恶意的,但他控制不住!
“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
“啊!”
陆急雪回神,樵夫摔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他。
他立即跑过去,本想将樵夫扶起来,但伸手的那刻,他迟疑了。
他双手揪着脏兮兮的衣摆,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妖……妖怪……”樵夫忽然举起了自己腰间的砍柴刀胡乱挥砍,惊慌失措,“你别过来,别过来!”
陆急雪张了张口,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转身,跑进了山里。
天很快黑了下来。
山林里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积雪融化,不时有冰凉的雪水落到他身上。
雪水顺着他的脖颈,流到了背上,激得他背上的伤口生疼。
“也不知道背后的伤能不能好……”他一边走,一边叹气。
背部的上是被人拖拽时在地上磨出来了,许多细小的石子和碎屑都扎进了肉里。
不清洗的话,会烂掉吧。人都烂掉了,还能活吗?
他这样想着,缓缓停下了脚步。
还是清洗一下吧。
他把衣服的一角撕下来,然后掬起一捧雪,放手心捂着。
化掉的雪流到那块布条上,他把布条洗干净了,才用它集雪水。
等布条足够湿润了,他把布条举到了肩膀后面,然后把雪水捏出来。雪水顺着背脊滑下,流过伤处,变成了鲜红的血水。血腥味在山林间弥漫开来。
“好疼……”陆急雪眨了眨眼睛,忽然很想哭。
可是,哭是小孩子对父母撒娇的手段。
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也没有阿娘了。这时候哭,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揉了揉有些热的眼眶,避过背后的伤处,靠在了身后的树上。
他闲下来,百无聊赖地看着漆黑的树林,思绪随意乱飞,很快就害怕起来。
“不会真的有狼吧。”
“哗……”身后的树被风吹动,落下一团雪,正好砸陆急雪头上。
陆急雪猛地站起,一脚踹在树身上。
“连你也欺负我!”
“嘎吱……”
细碎的脚步声自黑暗中传来,陆急雪一怔,身子忽然一抖。
什么东西……
“嘎吱……”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急雪猛地转身,只见一只半人高的大狼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矮坡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急雪一屁股坐到了里,脑子一片空白。
他呆了许久,只说出一句话来:“好大一匹狼啊……”
狼:“……”
大狼从矮坡上跳下来,围着陆急雪转了圈。
陆急雪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端的弱小无助可怜。
忽然,狼靠近他,在他身上嗅了嗅。
好臭!
大狼把脑袋偏到一边,使劲甩了甩。
“诶!”陆急雪看着面前的大狼,眨了眨眼睛。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把袖子凑到了自己鼻子边。
“呕!”酸臭味充盈整个鼻尖,他不禁弯腰干呕。
他抬起头,眼角还带着些泪花儿,“是有些臭。但是衣服臭,不是我臭。”
狼:“……”
他见狼不动了,忽小声道:“大狼,你是不是想吃我啊?”
大狼用爪子刨了刨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陆急雪大惊,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太臭了,不好吃。”
大狼忽抬起前爪,将他按在雪地里,然后把他的衣裳剥了下来,刨到了一边。
大狼俯下身,在他身前乱嗅,然后冲他点点头。
陆急雪忽然觉得自己是啥了,他竟然懂了这匹狼的意思,“脱掉衣服就不臭了?不是这样,我好几年没洗过早了,很脏很脏。”
大狼忽俯下身,在他身上一舔而过。
“不行!舔不干净的,我太脏了。”陆急雪把大狼推到一边,伸手往自己身上搓,很快就搓出了两粒伸腿瞪眼丸。
他把伸腿瞪眼丸举到大狼面前,“你看!你还敢吃我吗?”
大狼甩了甩头,猛地退开一步。
林惊风找准时机,爬起来就跑。
“啊!”
才跑出不远,他就被大狼抓住了。
大狼盯着它,忽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他扑来!
陆急雪急忙道:“别杀我,我不跑了!”
大狼将他按在地上,露出森森獠牙,看样子很是生气,并不信他说的话
陆急雪看着大狼,忽灵机一动,“真的!这样吧,你把我养在身边,等来年开春,冰雪消融,我去洗个澡,你再吃了我,怎么样?”
大狼听了,竟真的思索起来。
陆急雪只盼望,这只能听懂人话的大狼,别太聪明。答应吧,只要他能拖一拖,总能找到逃跑的机会的!
好在,大狼犹豫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可惜的是,陆急雪这遭虽是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转天,他背后的伤口就发炎了。
陆急雪躺在大狼的山洞里,烧得神志不清,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分外凄惨。生下来没爹就算了,还有阿娘疼他。可如今,阿娘也死了,还是被他吓死了。
他孤苦伶仃一个人,临到头来,竟只能抱着一只狼等死。
“大狼啊,我快死了……”陆急雪迷迷糊糊道:“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应该也没有很脏,你如果饿得不行了,就把我吃了吧。”
大狼抖了抖身子,站起来,把脑袋凑到了陆急雪面前。
陆急雪一惊,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现在还不行!你得等我死得透透了再吃我,你现在吃我,我会疼的。”
大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