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等等我!”
陆急雪走得急,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玄羽没得办法,只好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陆急雪身子一僵,停下了脚步。
玄羽立即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师兄,我有话同你说。”
陆急雪看着玄羽头上那两根一颤一颤的火红的羽毛,想起玄羽刚出生那会儿,自己还抱过他,一时心软,没狠下心就这样走了。他将自己胳膊抽回来,冷道:“说吧。”
玄羽眼睛往陆急雪身侧一瞥,将林惊风上下扫过。
林惊风抱臂,赏了他一个冷眼。他冷哼一声,当即对陆急雪道:“师兄,我想同你一人说。”
“神君,什么话不能让旁人听?”林惊风的声音有些冷。他不喜玄羽,连表面和谐都不愿维持那种不喜欢。要说为什么?没别的,就因为玄羽是陆急雪少年时的玩伴,两人曾一起在前任仙尊坐下学习。他嫉妒。
“放肆!”玄羽头顶两根羽毛一抖,怒道:“我与师兄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林惊风听了,无视玄羽,反而握住陆急雪的手,柔声道:“兄长,白玉殿还放着拘灵司的折子,我们回去看看。”
“你你你!”玄羽脸色一变,指着林惊风的手,怒道:“给我撒开!”
林惊风紧紧握着陆急雪的手,无动于衷。
玄羽见状,箭步上前,拽住林惊风的胳膊就往另一边拖,“我叫你放开你听见没有!”
林惊风见玄羽动手,眼睛微微一眯,抬手揪住了玄羽头顶的那两根羽毛,狠狠一拔。
“啊!”玄羽吃痛,忽化出凤首,扬起尖锐的长喙往林惊风脸上啄。林惊风侧身闪避。
陆急雪被两人拉得东倒西歪,又见两人如少时一般幼稚,不由一怒。
他将灵力聚在掌心,抬手起释放。林惊风和玄羽被灵力震开。
陆急垂眸,看向林惊风。林惊风低下头,“兄长息怒。”
玄羽将凤首变回来。他抬手摸了摸头顶的羽毛,嘴巴一扁,告状:“师兄,他扯我羽冠!”说完,他剜了林惊风一眼,“要是我的羽冠有什么差池,我要你赔命。”
林惊风撇过头,不再与他争执。
陆急雪看着两人,揉了揉眉心,声音不由冷了几分:“什么事,快说。”
玄羽见陆急雪是真生气了,便收了委屈的神态,正色道:“师兄,还是我在青玉台说的那些事儿。云鲤那丫头什么都不会,成不了事儿,我推荐的龟族才是新任水君的最佳人选。”
林惊风听了,对陆急雪道:“龟族一向与鸟族交好。”
玄羽白了林惊风一眼,继续道:“师兄,别听他的,不是那回事儿,我推荐龟族,绝对没有任何私心!你想啊,龟族还和蛇族交好呢,蛇族可是视我们鸟族为死敌,所以交好,联盟之类的,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鸟族每年都要吞食数百万海鱼,却从不动龟族。若非龙族有意回护,东海的小鱼怕都被鸟叼尽了。兄长,容忍龟族继任水君,必定会引起东海其他水族不满,这不利于仙界和平,不可行。”
“林惊风!”玄羽反驳:“你是不是有意与我作对?我们鸟吃鱼,那是天性,乌龟那壳儿这么硬,我们吃的动吗?再说了,哪有数百万这么多,你是把我们喝水吃到的虾米也算进去了吗?”
“不该算吗?”
“该算吗?”
陆急雪作为一个人,对这些花鸟虫鱼兽与生俱来的矛盾理解不深。他揉了揉眉心,独自去了拘灵司。
*
“仙尊。”拘灵司仙使见了陆急雪,立即行礼。
陆急雪挥了挥手,示意免礼,然后问:“云巡在哪儿?”
拘灵司坐落于银河以北,占地极广,内部结构复杂,关押着数万罪不至死的罪仙和为祸人间的妖仙。没有拘灵司仙使领路,要想在拘灵司找出某个罪仙,实在困难。
“仙尊随我来。”仙使领着陆急雪入内,转过好几处牢房,又坐了一次传送阵,方才来到关押云巡的牢房。
云巡的牢房与其他罪仙无异,除却一张云榻,便再无别物。但他附近的牢房没有其他罪仙,这里十分安静。
云巡盘腿坐在云榻上,应当是在修炼。然而这拘灵司的建筑乃是特殊石料建成,可以阻隔灵气,在这里修炼,成效甚微,甚至可以说,毫无效果。
仙使好意给陆急雪搬了根椅子,末了又敲了敲云巡的牢门,“仙尊来了!”
云巡睁开眼睛,淡道:“仙尊来做什么?我能说的,可都说了。”
陆急雪坐下,用手支着脑袋,表情有些倦,“玄羽来了,我到这里来躲躲。”
云巡一听,笑了,“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胜在清静。”
“那倒是。”云巡环顾四周,笑意微微收敛。
陆急雪见状,随口问:“想出去?”
云巡一愣,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还是这里舒坦。不用被人驱使,也不用提心吊胆。”
“我是说一切结束之后。”
“你想放了我?”
“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陆急雪手指敲着椅子扶手,心里没底。
云巡笑意一僵,“我说你怎么突然来此,原来是想套我话。”
陆急雪道:“你答就是。”
云巡偏了偏头,“我们龙族,绝不背主。”
“事关玄羽。”
“那倒是可以听听。”
陆急雪眯了眯眼睛,“我可以信他吗?”
云巡摊了摊手,“谁知道呢,他们鸟族与我们水族,向来不对付。”
陆急雪闻言,点了点头,“多谢。”
问到了自己想问的答案,陆急雪起身,准备离去,才转身,就听云巡问:“你们想让云鲤当水君?”
陆急雪脚步一顿,正欲说话,云巡率先说:“云鲤不适合,你把她养在天宫就行。等她化龙了,随便赏她条河栖身。”
陆急雪没开口。
云巡道:“那我不出去了,我用刚才的答案,给云鲤换一条河。”
“也行。”陆急雪迈开步子,走了。
云巡见陆急雪答应,总算松了口气,他看着陆急雪的背影,犹豫半晌,终究是私心战胜了“忠心”,他朗声道:“若去魔界,一切小心。尊上和从前不一样了。”
*
出得拘灵司,陆急雪算了算时间,觉得林惊风和玄羽也该散了,便准备回三十六天宫。
三十六天宫与拘灵司隔着一个银河天街,从银河天街穿过是最近的。然而,自从有了上次的经历,陆急雪便怕了那条街。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绕一绕。
这一绕,陆急雪就绕到了月老殿附近。
月老司三界姻缘,满殿都是红线,陆急雪远远一瞧,发现这红线越发多了,都从殿内缠到了殿外。
“该增修月老殿了。”陆急雪如是想,慢悠悠走了。
恰这时,背后有人唤他,“兄长。”是林惊风。
不等他转身,林惊风便自己走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林惊风问:“兄长去哪里了?”
陆急雪如实道:“拘灵司,去问问云巡,玄羽可信与否。”
林惊风点了点头,随口问道:“结果如何?”
“可信。”
“如此便好。”
陆急雪一听,觉得不大对劲。林惊风一向与玄羽不对付,按理说听到玄羽的事情不该如此平静。他转身,却见林惊风垂着眼,淡灰的瞳孔隐在阴影中,让人瞧不真切,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急雪伸手与林惊风十指相扣,“怎么了?”
林惊风摇了摇头。
陆急雪见他满腹心事又不肯说,有些担心。他顿住脚,戳了戳林惊风的腰,沉声“快说!”
林惊风看着他,薄唇勾了勾,“兄长,你这一点也不凶。”
“那你也得说。”陆急雪偏头想了想,把他二人的关系摆了出来,“我们如今也算是仙、仙侣了,你有事不许瞒我。”
仙侣?林惊风一听,双眼一亮,心脏也跟着停了一拍。他盯着陆急雪,颤声问:“真的?兄长承认我们是仙侣了?”
“不是吗?我们不是已经……那什么了?”陆急雪说着,面上染了层薄红。
“是!”林惊风笑起来,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说,到底怎么了?”陆急雪想,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惊风在不说,他可就生气了。
好在,林惊风没再隐瞒。他说:“我方才去了趟月老殿。”
“去月老殿做什么??”
“想去看看我与兄长的仙牌是否能连上红线。”林惊风收了收五指,与陆急雪的手扣得更紧。
有和煦的风携着稀淡的流云飘过,林惊风的声音也因此杳渺。他问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和兄长的红线就是接不上。
陆急雪想了想,问:“你是不是从前就去试过了?”
“是。”林惊风不再隐瞒,“自从我起了心思,去月老殿试过无数次,可从来没有成功过。月老还劝我,说仙尊不会爱人,任谁的红线都不可能和仙尊签上。他叫我别再痴心妄想。”
陆急雪一听,忽然就笑了,他说:“这话是我教月老的。”
林惊风一愣,还没回神,自己手中就多了一块乳白色的仙牌。
陆急雪道:“这块才是我的仙牌。我是半人半神之躯,仙牌与别的仙家不同,父神怕旁人知晓,便造了一块假的放置在月老殿。”
“你现在再看看。”陆急雪说着,并拢食指与中指,点在了自己的仙牌上。一条红线慢慢显形,它围着林惊风的手转啊转,慢慢地就成了一个结。
“看,其实早就连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