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夫人要去找将军,方妈妈细细询问了将军此时是在何处后,才带了温景去。
褚昴在书房。
温景从墨居院搬来云霁院时,只将自己的东西悉数搬了过来,并未搬褚昴的。
所以褚昴的书房依旧是在墨居院。
温景去了墨居院。
书房大门紧闭,有随从守在书房门外。
温景走近,那随从也看见了她。
“我想见将军,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温景不知他唤什么,不过这个随从温景倒是有些面熟,许是两年前新婚那三日里见过,该是褚昴身边的亲信。
话音落地,廿风不曾迟疑便躬身道:“夫人进去即可。”
闻言,温景多看了他几眼,眸色里带着怀疑。
怀疑这话是这随从擅作主张。
廿风自然不知温景心中所想,并未抬眸,只侧过了身,手臂微斜,掌心向上,语气恭敬,“夫人,请。”
温景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心中不由猜测,莫不是她的这位便宜夫君已经意料到她要来道谢,所以提前打好了招呼?
思来想去的,似乎也只能有这个解释。
是以,温景不再迟疑,提步向着书房走了过去。
只是待温景走过之后,她身后的方妈妈和锦竹却被拦了下来。
“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方妈妈和锦竹对视一眼,见廿风面无表情,语气冷硬,最后不得不停下了步子,留在了书房外等着夫人。
温景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两人没有跟上来,不过就算是注意到了,见她们二人被褚昴身边的随从拦在了外面,温景也不会硬要两人跟着进来。
毕竟是别人的书房,而非她的,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温景上了台阶,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他的书房。
新婚的那三日里温景自然不会进他的书房,在他去域北征战的两年里,温景也不曾进过这书房。
何况,将军的书房戒备森严,连打理这书房的下人都是将军身边的亲信,不假手于他人。
在这两年里,也更不需要温景操心。
只是方妈妈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操心,可待她操心之时,这书房早已被打理妥当了,连进都不曾进去过。
或许是天性懒散,温景对别人的书房没什么好奇心。
只是此时走了进来,温景的目光还是在这书房里慢慢流转。
与她所想的不同,她本以为,一国将军的书房里都该是些舞刀弄枪的东西,哪怕有书,也该是些兵书,哪知今日一见,果然是她想多了。
很正常的书房,屋子里陈设简单,干净淡雅,书架上摆放着形色各异的书,并非只有兵书,温景一眼扫去,竟然是五花八门,样样皆有。
政治,军事,奇闻异谈,灵异神怪……温景缓缓收回了眼。
不过下一瞬间却又怔住了。
等等,灵异神怪……
温景收回的目光再次落在书架之上,摆放在书架的正中央、那本最显眼的不正是她所闻已久却未曾一见的《大野灵异传》?
不知不觉间,温景脚下的步子便不由自主地往书架移动,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直到那本书已近在咫尺。
温景抬手,想要去将那本书取下来,可待柔荑快要碰上那本书时,温景却突然回过神来,她此时身处之地。
屋子里静的可怕,可温景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仿佛这间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但温景却清晰地知道这里不止她一人,因为在她身后,一道幽深暗沉的目光正牢牢地锁着她。
温景收回了手,猛地转身,便见一人坐于书桌前,正静静地看着她。
眼底毫无波澜,连一丝情绪都无,可温景却被这道目光看出来了几分尴尬。
她有种错觉,方才若不是她及时回神,哪怕她拿着那本书径直离开了这间书房,他也是不会开口打断她的。
果真是病糊涂了,特意来道谢竟然将他晾在一旁。
温景走近,微微俯身,“夫君。”
褚昴的目光依旧静静地落在温景的身上,许是温景还未从方才的失态中调整过来,竟然被他看得几分无所适从。
媚眼闪烁,连看着人时,都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生动,明眸皓睐,艳若桃李。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屋子里的另外一人淡淡道:“恩。”
他虽已出声,可眼神却依旧未曾移开。
活了两世了,温景很快便调整过来。
方才的尴尬渐渐淡去,温景抬眸,轻声道:“今日多谢夫君了。”
谢什么不言而喻。
这声道谢,温景是真心实意,只是不知温景的这份真心屋子里的另外一人有没有感受到了。
因为他依旧只回应了一个字,连语调都未曾变化。
“恩。”
温景方才缓和过来的情绪又有些崩了,她这个便宜夫君的话似乎……有点少?
少到她竟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接话。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在气氛快要凝固之时,温景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最终不得已抬眸对上他沉寂的双眸。
可一落入他的眸子里,温景便下意识躲避。
虽然他的眸色很静,静到眸底宛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可每次与他对视,温景却总有股不适感,这种不适就宛如兔子遇上了眼底冒着绿光的饿狼,像温景这种体弱多病的兔子,跑不得,就只能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最终温景把这种不适感归结于对方是将军,征战沙场,杀敌万千,气势自然非凡,她等凡夫俗子,承受不住也是常态。
比如此时。
温景又感觉那股强势的禁锢感逼来,压迫的她快要喘不过气。
温景想了想,反正已经道谢了,所以还是认了怂。
“那我就不打扰夫君了,告辞。”
话音落地,温景便迫不及待收回了眼,转身便往外走。
可脚下的步子还未挪动,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怎么谢?”
闻言,温景的身子微僵,旋即又慢慢地转过了身,故作淡定,“夫君想要什么谢礼?”
他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温景虽垂着眸,却也知他在看她,只是温景在等,在等他自己亲口道出谢礼。
只是她怎么等都不曾见他再次开口。
温景咬了咬唇,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一国将军可能需要或者缺的东西。
想来想去也是一无所获。
也是,一国将军缺的东西,她也不一定有。
所以这条路走不通。
那就只能走别的路试试了。
温景抬眸,缓缓道:“云霁院外有两棵杏树,今年该结果子了,若是夫君喜欢,我送于夫君一棵当做谢礼,如何?”
云霁院的院门外长了两棵杏树,一棵长在左侧,一棵长在右侧,像是守门一般,分布在院门口的两侧。
在她刚搬去云霁院时,院子外的两棵杏树已经濒临死亡。还是温景日日照料,才得以活了过来,此时花开的正艳,今年该结果子了。
这两棵杏树温景视若珍宝。
他没应声。
温景自己也觉得这份谢礼单薄,毕竟这将军府里的任何东西都是他的,包括那两棵杏树。
所以不论她用什么当做谢礼,都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她之所以提出用一棵杏树当做谢礼,是因为这两棵杏树是她亲自护养的,有她一半的心血。
从心意上来说,是最诚的。
只是他迟迟不应声,温景便有些束手无策了。
脑子里又开始想着别的谢礼。
可思来想去的,温景也没能想到其他。
但若是把两棵杏树都当做谢礼赠予他,温景又有些舍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温景才终于听见他道:“恩。”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温景却如释重负。
“是哪棵?”
恩?
温景抬眸,意识到他在询问,温景想了想道:“左边那棵。”
那棵杏树长的大些、茂盛些。
“恩。”
一锤定音。
温景走出了书房,竟有股重见天日的错觉。
待回到云霁院,路过那两棵杏树时,温景的步子停了停。
初春已至,两棵杏树上都零星点缀了些雪白的小花,生机勃勃。
只是许久不曾护理了,两棵杏树下倒是长了不少杂草。
温景收回了目光,提步走了进去。
————
夜里,待温景用过晚膳后,便见褚昴回了云霁院。
用晚膳前,豫王的人来府相约,温景本以为他会很晚回来,今夜还要留灯,却没想到,不过一顿晚膳的功夫,他便回来了。
身上还一丝酒气都无。
温景回想着豫王在京城的风评,静了静,最后忍不住在他身后又轻嗅了嗅。
没有酒气,也没有胭脂水粉的气息,身上的气息就如他这个人一般,淡淡的,却有股压迫感。
没喝花酒?
还是未去赴宴?
温景轻声询问:“夫君可曾用膳了?”
若是未曾用膳,她好吩咐膳房准备。
褚昴洗了手,接过小厮的锦帕擦了擦,回应,“用了。”
用膳了。
既然得知他用膳了,那温景便没继续问了。
本来她关心的也只有他是否用膳,这是她的职责。
至于是和谁一起用膳,在哪用膳,那就与她无关了。
温景点了点头。
下人备好了水,温景看着他走进净房,脑子里却想的她是否需要进去伺候他沐浴。
几番挣扎,温景虽清楚自己的职责,却还是做不到面不改色地面对一名不熟悉的男性的裸.体,最后吩咐了府上专门伺候沐浴的丫鬟进去了。
方才用膳之前服用了御医开的汤药,此时来了药劲儿,温景的脑子又有些昏昏沉沉的。
转身,正欲提步走去床榻上,余光却发现方才被她吩咐进去伺候将军沐浴的那丫鬟走了出来。
温景诧异,那丫鬟走近,扭扭捏捏地道:“夫人,将军让奴婢出去。”
闻言,温景蹙了蹙眉,看着那丫鬟红着脸咬着唇,也不知怎么回事,眼眶还微微泛红,温景缓了缓道:“没事,下去休息吧。”
既然他不需要,那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