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王前往江南监工修筑运河启程的日子,定在八月五日。
这几日,二皇子祁珩,也就是如今的懿王,几次来景华宫求见德妃娘娘,但皆被德妃娘娘拒见。
眼看着懿王明日便要启程离京,今日又来了景华宫,但守门的小太监在入宫向德妃娘娘通报后,德妃娘娘的回复依旧是不见。
小太监碎步走出宫来,颤颤巍巍地向此时正站在殿外的懿王回禀。
比起小太监的提心吊胆,祁珩面色温和,在得到被拒见的消息后,也并没有半分怒意,缓缓地点了点头,嗓音温雅:“既然母妃不见,那有劳你再替我向母妃传一句话。”
“王爷请讲。”小太监忙道。
祁珩道:“望母妃保重身体,是儿臣不孝,让母妃忧心了。”
小太监颔首。
祁珩转身离去。
在懿王转身离去后,小太监才抬眸来,轻轻地叹了声气。
德妃娘娘之所以几次拒见懿王,是因为娘娘在气懿王擅自请缨去江南监工修筑运河之事。
而此事,懿王事先并未与德妃娘娘商议。
若懿王事先是与德妃娘娘商议过,娘娘定然不会同意。
懿王如今这么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
小太监其实能懂德妃娘娘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哪怕是懿王明日便要离京了,也依旧拒见。
他反倒是不太懂懿王。
如今这京城里的风向大多都是刮向二皇子懿王,眼看着胜利在握,懿王此时离京,不可预料之事便太多了。
另一边,祁珩出了宫。
跟在祁珩身后的随从询问:“王爷,那现在去哪?”
祁珩道:“去定国将军府。”
闻言,随从领命,当即便吩咐车夫驱使马车去定国将军府。
二皇子祁珩将去江南监工修筑运河一事,温景也曾听说过,不过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当下人进屋禀报懿王来府时,温景还有些意外。
不过她身旁的男人却并不意外,嗓音平静:“带懿王去书房。”
“是。”下人退了出去。
待通报的下人退出去后,温景才又听身旁的男人道:“你就在房里待着。”
温景闻言一愣,她不在房里待在还能去哪?
不过见他一直侧眸定定地看着她,等她回应,温景便点了点头:“好。”
闻言,男人勾唇,才起身走了出去。
待他走了后,温景才继续手里的动作。
七夕夜两人说好的,把她那张还未绣完的帕子先还给她,等她绣完了后,再送给他,结果温景一直等到近日,才想起来此事。
他也一直没有提醒她,不过待温景前几日找他要帕子时,男人便径直从怀里掏了出来,像是一直都做好准备在等着她要。
温景把帕子拿回来后,还发现,这张帕子被洗过。不光是帕子的颜色光泽淡了不少,连上面的褶皱都多了几道,帕子上的味儿也不对。
想来是在他那里放了挺久,脏了,所以他才洗过后还她。
温景已经绣了几日,今日也只是再收个尾,便差不多完了。
不需再花多少时间。
————
褚昴去了墨居院书房。
懿王坐在书房里,下人端了茶水伺候着。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祁珩侧眸看了过去,随后站了起来:“昴兄。”
褚昴提步走入屋内,面色沉静:“懿王。”
听见他的称呼,祁珩笑了笑:“昴兄生疏了。”
“明日启程,今日特意来向昴兄道别。”祁珩道。
这话倒是让褚昴的神色有了几分动容,黑眸看向祁珩,道:“多谢。”
若非祁珩主动向皇上请缨去江南监工修筑运河,祁隶也不会狗急跳墙,向南蛮王传信挑起战事。
褚昴虽握有祁隶在南蛮养兵的把柄,但他有顾忌,不会直接向皇上揭发,所以还不足以威胁祁隶向南蛮传信,挑起战事。
只有祁珩的这一股力压下,才能让祁隶乱了阵脚。
所以褚昴才会让祁隶的探子监视到,他与祁珩几次私下会面,施加压力。
知道他是在谢什么,祁珩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缓缓开口:“是我主动请缨,此事与昴兄无关,并非人情。”
他本就无意皇位,能借此机会远离京城,也好断了母妃的念想。
虽然不知昴兄为何要挑起南蛮的战事,不过南蛮这些年的确不□□分,两国之间也只差一个开战的引线。
此去凶险,又想到祁隶,祁珩道:“祁隶恐怕早已与南蛮苟合,昴兄此去,怕需多多小心。”外贼易防,就怕内鬼。
“若有必要,昴兄于我书信即可。”他定当竭力相助。
早年褚昴曾救他一命,但祁珩这些年却一直不曾寻到机会报答,此话是一个承诺。
褚昴离京去南蛮征战,但内有祁隶虎视眈眈,祁珩担心,祁隶会耍阴招。
不论褚昴是否会向他求助,但祁珩把承诺放下,也算报答。
若祁隶当真在京暗自操控,他虽远去江南,但在京城里,他也能影响一二。
————
约莫半个时辰后,温景的帕子便绣好了。
清池荷花,本该美不胜收,就是绣工堪忧,线条歪歪扭扭,看不出美感。
温景收了针,看着帕子,越看越脸红,又拿起一旁锦竹绣的帕子对比了比,高下立见。
唉,温景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声气,也不知他究竟是看上哪一点了,非要她绣的。
其实她也没绣什么,就绣了几朵荷花,连清池都是锦竹打的底样,因为她不会。
“夫君在哪?”温景询问。
一旁有下人打探了后回来道:“回夫人,将军在书房。”
闻言,温景起身,往墨居院书房走去。
只是在快走到墨居院时,温景才突然想起来,二皇子懿王好像也在府上,他方才让下人带去了书房,也不知走了没?
温景在墨居院门口停了下来,没走进去,询问一旁守着院门口的下人:“懿王离府了吗?”
下人回应:“回夫人,还没。”
还没,那就是还在书房,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太方便此时过去。
温景点了点头,倒是她大意了。
方才来墨居院只想着把帕子拿过来给他瞧瞧,毕竟她怎么瞧都不满意,想问他的意见,倒是忘了这事,白走了一趟。
又停留了一会儿,温景才转身,刚想离去,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嗓音,很是熟悉。
“夫人请留步。”
是二皇子的声音。
闻言,温景停下了步子回眸,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带帷帽时面见二皇子祁珩。
果真一如传闻,公子如玉,面似堆琼。
“见过懿王。”温景俯身行礼,此时她倒是忘了,她之前不曾取下帷帽见他,那二皇子祁珩该也不曾见过她帷帽下的真容,又怎能一眼便认出她来。
“不必多礼。”祁珩道:“夫人可是要去找昴兄?”
“恩。”
“请。”祁珩往一旁侧身。
温景颔首,本想提步,不过又想起什么,抬眸询问:“懿王可是明日启程?”
“是。”
闻言,温景道:“祝懿王此行一帆风顺。”
温景见祁珩的次数不多,但他曾经有助于她,想着他明日启程,所以温景便多了句话。
祁珩含笑:“借夫人吉言。”
温景颔首,这一次她想提步离去,不过却突然听祁珩道:“祁幕很喜欢你。”
这话让温景的步子一顿,又听祁珩道:“他托我代为转告,说是多谢夫人的白虎面具。”
的确是祁幕的原话,这也是祁珩方才唤下温景的缘由。
温景倒是愣了愣,没想到不过是一个白虎面具罢了,还能专门得一句道谢。
“七皇子客气了,这……”
突然,温景口中的话一顿,目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
祁珩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回眸看了过去。
是褚昴,不过脸色不太好看。
见他一走近便将他身前的女子拉到身后藏着,祁珩神色了然,难以察觉地笑了笑。
“懿王不是还要去豫王府?”褚昴道。
赶客了。祁珩道:“是,那昴兄,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路上,祁珩身后的随从才突然反应过来:“王爷,奴才上一次在闲云大师房里看见的那名女子,是不是就是这位将军夫人?”
也是因为那女子的长相太过于耀眼,所以哪怕闲云大师当日接见了不少香客,随从的印象依旧很深。
今日在看见这位将军夫人的真容后,随从便似曾相识。
只是此时才反应过来。
祁珩颔首:“是她。”
他是闲云大师的外门弟子,每月都会有几日去南安寺坐禅听课,那日她来求平安符时,他恰好在师傅房里听授。
只是他在帘后,所以她没有注意罢了。
但他认出了廿风,才知她的身份。
————
在祁珩转身后,温景的头便从褚昴的身后探了出来。
她本意是想瞧瞧他的脸色,因为他的手握的有些紧,但男人此时见她探出头来,却以为她是在看祁珩,神色暗沉了下去。
褚昴转过身,挡住她的视线:“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诡谲。
“看你。”温景如实回应。
看他?褚昴的神色一怔,垂眸看她:“看我什么?”
“看你方才在想什么。”他方才迎面走来时,温景便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了,但他一来便把她拉到身后,温景看不见他的脸色,所以她才想探出头来瞧瞧。
他方才在想什么?
他方才在想他远远走过来时看见那一幕。
在抑制,在嫉妒,在吃醋。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半响都没说话,温景岔开话题:“夫君,帕子绣好了。”
温景把帕子拿了出来。
男人回神,垂眸睇着她手里的帕子,抬手接过。
温景没想给他帕子的,她是想让他先瞧瞧,看看是否合心意,然后她再改改。
不料男人竟在接过帕子后便刁在口中,随后俯身抱起她,提步走进墨居院,脚下的步子宛若生风,阔步矫健。
很快便走进书房,然后把她放在椅子上,他蹲了下来,平视她,一系列行为干脆利落快速,没给温景任何反应的时间,便道:“继续看我。”
温景:“……”
见她的目光闪躲,褚昴抬手,固定住她的小脸,又道:“看我。”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尽是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温景一头雾水,只能转移话题:“夫君,帕子……”
那帕子被他揣进怀里了。
褚昴打断她,软下了音:“看我好不好?”
听他的语气,温景就心软了,抬眸直视他。
只是这么一直看着委实奇怪,哪怕他的这张脸再怎么英俊硬朗,温景都不能做到这么一直看着。
良久,温景缓缓开口:“夫君……”她能不看了吗?
褚昴问她:“还记得祁珩的长相吗?”
温景点头。
见状,男人的脸色一沉:“那就继续看。”
温景:“……”她哪怕是一直看着他也还是能记得祁珩的长相。
但这话温景不敢说,因为她担心他真的会让她一直看着他。
大概明白他为何突然有了此举,温景乖乖地听他的话看着他,又过了不知多久,才听他问:“想亲我吗?”
温景愣了愣,他不是应该问她是否还记得祁珩的长相吗?
她都已经在心里做好准备该怎么回复他了,结果他此时的询问却让温景措手不及。
见他的黑眸加深,越来越暗,里处的欲望明显,温景大概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了。
是他想亲她了。
于是温景道:“恩……不想。”
“可我想亲你。”男人毫不含蓄。
闻言,温景抿唇含笑,她就知道他下一句话要这么说。
抬手捧着他的脸靠近,轻轻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亲,温景柔声道:“夫君,我已经忘了懿王的长相了,只记得你。”
连这个醋都吃,温景既无奈又好笑。
此时温景也突然想起来,他方才临去书房时说过让她待在屋子里,她当时还在纳闷,她不待在屋子里还能去哪。
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她的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落入男人的心底,褚昴的情绪高涨,猛地握住她的手递到嘴边轻咬了咬,唇齿间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仿佛能软入心坎,化在心田,让他深陷其中。
褚昴情难自禁,抱着她又亲又啃,一遍一遍地道:“只准记得我。”
男人说的十日内去南蛮,这十日,温景在府上依旧祥和宁静,没有察觉到任何变化。
可在府外,局势却是云谲波诡,风云变幻。
日子越是往后数,来自南蛮的战报便是越来越勤,直到两国正式开战。
皇上震怒,特允定国将军率领百万精兵,前往南蛮,平定风波。
征复南蛮小国。
那一日,正好是第十日。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感谢“雪绒芝士”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