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冰冷、惨白,手掌娇小,很明显是一只女人的手!

在这只手搭上他肩膀的一瞬间,他立刻僵在了原地,浑身动弹不得。

一阵古怪的笑声突然响起,笑声近在咫尺,让人冷到了骨子里。

宋至诚只觉得像是遇到天敌一般,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只能感觉到那只手缓缓用劲,尖利的指甲仿佛要挖下他的肉一般!

宋至诚看着面前的楼梯,脑海一片空白。他的身体被推得向前倾斜,完全无法反抗,手里的文件也拿不住了,如雪花一般,一张一张飞了下去。

突然,一阵灼热从他的口袋里升起,迅速蔓延到了全身,让他的四肢恢复了知觉。

肩上那只手的主人仿佛也被灼伤了一般,倏忽一下收了回去,一阵尖厉刺耳的叫声在他身后响起,客厅里的家具都开始震动,“啪”的一声,数块玻璃被这声尖叫震得粉碎!

宋至诚好不容易脱离了控制,恢复了自由,他根本不敢去捡地上掉了的文件,而是丢下一地狼藉,直奔门外而去。

*

其实昨晚的情形非常危险,在宋至诚被冰冷刺骨的寒意冻住,差点被推下去的一瞬间,是口袋里简陋的护身符保护了他,击退了那个东西。

在宋至诚看到了口袋里损毁的护身符,亲身体验这样的遭遇之后,他很明白是什么救了自己,吓得是屁滚尿流,根本不敢在家门口徘徊,而是头也不回地躲到蒋其琛家去了。

之前蒋其琛在给宋至诚护身符的时候,并没有说这个符咒是出自谁手,他害怕宋至诚对顾婉有偏见,不肯戴上护身符,所以假托是他认识的一位很厉害的大师所做。

在宋至诚晚上躲到他家,想要请这位大师来降妖除魔的时候,他才坦诚告知宋至诚,其实这是医院的那位少女所作。

宋至诚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后,又后悔,又自责,又庆幸,他大力拍拍朋友的肩,感激道:“蒋哥,今天能死里逃生,兄弟承你的情!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怕是就没命了。”言语间后怕不已。

“你该感激的不是我,”蒋其琛认真地说:“该感谢的是顾婉,你那天说话不留口德,必须得好好给她道歉。”

“而且这一行是有规矩的,易不空出。意思是一旦大师告诉你趋吉避凶的方法,那么一定要准备红包,这叫‘舍得’,不舍就难得,你明白没有?”蒋其琛在这方面懂得更多,他耐心地给宋至诚解释。

“明白了明白了!”宋至诚不住点头,说道,“我明天一定好好给顾大师道歉,求她原谅我。”

*

回忆结束,宋至诚指着护身符,神色满是感激,“大师,就是这张护身符救了我的命,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我都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您磕头啊!”

“这种护身符是比较差的一种。”看到宋至诚夸张的表现,顾婉懒得理会,她盯着面前的碎片,说道,“因为当时在医院,条件有限,不得已才用了这样的办法。如果是用玉来做护身符,效果会强很多。”

顾婉想起天一阁的掌门指环,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中指上的印记。

她的指环就是天一阁炼器最高水平的体现,集保护自身,攻击邪祟,凝神静气等等为一体,更是天一阁掌门的传承之物。

不知道她死了之后,天一阁有没有新的至高法器出现。

顾婉轻轻抚摸着指环印记,不由得陷入了思念之中。

窗外的景色飞速略过,在他们交谈时,汽车已远离喧嚣嘈杂之处,来到了一片青山碧水间。

这里显然是本市顶级的别墅群,一幢幢风格各异的精致别墅掩映在一片苍翠中,恍若碧玉上镶嵌的璀璨明珠。

等赚够了钱就到这里来买房吧!

顾婉回忆了一下破产以前住的别墅,发现还是这里的环境更好。

顾婉打开车窗,深深吸了一口气,树木的清香拂面而来,置身其中,仿佛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有种宁静幽远之感。

汽车顺着马路一直往前,最后停在了一幢美丽的欧式别墅门口。庭院里树木茂盛,枝丫肆意生长,草地平坦、青翠,一点也没有昨晚的阴森恐怖之感。

别墅依山而建,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那样,尖尖的屋顶精致可爱,酒红色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顾婉没有时间驻步欣赏,三人穿过庭院,来到了一楼客厅中。原本宽敞大气、富丽堂皇的客厅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碎玻璃渣和乱七八糟的纸张。

甫一进门,一股阴冷之气向三人袭来。

顾婉自然不惧,挥挥手就将之打散。

正当她想替蒋其琛二人解决时,突然发现这阴冷气息特别害怕蒋其琛,还未近到他身周一尺,就已烟消云散;而宋至诚因为紧跟在蒋其琛身边,也逃过一劫。

“蒋先生,请问你生于何时?能将你的生辰八字告知我吗?”见此情景,顾婉不由想起上次在医院的初遇,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问道。

蒋其琛深深地望着顾婉,眼中情绪复杂莫名,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

顾婉手指微动,在心里默算。似是结果早有预料,她抬起头,露出精致的脸庞,语气十分笃定,“你是四柱纯阳之命。”

蒋其琛好像早已预料到了结果,只是默默点头。他垂着头,身体也莫名有些佝偻,似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看起来沮丧又紧张。

“把手给我。”顾婉也不等蒋其琛回应,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探出灵力,凝神细细感受。

眼前的人经脉宽广,血管里的血液如汹涌的江水,奔腾不休。一股暴烈的阳气顺着她的灵力汹涌袭来,震得她手指发麻。

这个世上,四柱纯阳的人并不算少,但阳气像他这么暴烈的,顾婉从来没有见过。而且在阳气里还掺杂了一丝可怕的煞气,似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般,若隐若现。若不是她感觉灵敏,还真发现不了这丝精纯的煞气。

这是……?

顾婉看向他左手腕上的小叶紫檀手串,包浆浑厚、温润光亮,透着深邃迷人的深紫色。她运起灵力,再次凝神望去,发现这手串竟有佛光氤氲,隐隐传来诵经之声,看来这就是压制煞气的佛门法宝了。

窥一斑而知全貌,就凭她感受到的这一缕煞气,她也能想象到如果没有法器的镇压,他原本的煞气该是多么惊人。

像这样阳气暴烈,煞气冲天的人,命格绝不会太好。

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犹如被置于点燃的荆棘之中,时刻感觉被刺穿,被灼烧,极易产生极端的情绪。

这种情绪不光会影响自己,还会在无形中影响他人,尤其是母亲和妻子,对她们造成的伤害是最大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克母、克妻之命。而且在这双重气息的影响下,他自身的寿命也不会超过三十岁。

“你……”顾婉看着蒋其琛,考虑该如何开口。半晌后,她说道,“你四柱纯阳,煞气冲天,寿命可能不超过三十岁。不过……”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蒋其琛双拳紧握,指甲嵌入肉中,他神色空茫,难得失礼地打断了顾婉的话。

“什么?”宋至诚原本在旁边干着急,想催促顾婉去捉鬼,又不敢打断她,听到这些话,大惊失色道,“蒋哥,顾大师说的是真的吗?这……这命能改吗?”

“是真的,我不能活到三十岁,没办法改。”蒋其琛心如死灰,音容惨淡,连声音也低了下去。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结果,但他一直在心里鼓励自己,即使生命的长度不如别人,生命的广度也一定要对得起自己。

就是因为他的命短,所以他一直很热爱生活,努力尝试不同的活法,尽量让自己的生命更加精彩。

自从空慈方丈也对他判了死刑之后,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平静接受了这个结果,但当这些话从顾婉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仍然觉得无法接受,就像一柄尖刀插进了他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痛楚难当。

他望着顾婉,就像望着他永远也到不了的桃源乡,一切关于少女的痴念、向往,都将是不能说的妄想。

“等等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顾婉杏眼圆睁,急道,“一般人是不能为你改命,但不代表我不能啊!”

顾婉身为天一阁的第十八代掌门,她说能治,就一定能治。

“那怎么改啊?顾大师,求求你快说吧!”宋至诚窜到顾婉面前,看着比蒋其琛还要着急。

顾婉脸颊绯红,难得有些害羞,她轻咬朱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输点灵力给你,你自己感受一下。”顾婉还是没有说明白,她握住蒋其琛的手,双手均十指相扣,微凉的灵力注入他的身体。

蒋其琛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白与黑肤色分明。少女的手指纤细、柔软,指尖还透着淡淡的粉。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他那宽大的手掌紧紧包住了她,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一股麻意顺着两人交握的掌心传来,顺着血管流到了心里,蒋其琛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股麻意里了。

砰……砰……砰……他耳朵微红,不敢再看,觉得自己死寂的心脏也随着这股麻意开始复苏。

“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吗?”顾婉看着心不在焉的蒋其琛,开口提醒道。

“啊?”蒋其琛这才反应过来,定了定神,闭上眼睛,专心感受。

“宁静了很多。”蒋其琛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蒋其琛没有说错,顾婉的灵力犹如一捧雪,浇在了他灼热难当的经脉上,虽是杯水车薪,但也让他长久以来极力控制的极端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按道理来说,顾婉和蒋其琛的命格其实是很相配的。阴阳交泰,万物祥和,此刻的灵力交汇,对他二人都有巨大的好处。

顾婉细小、微凉的灵力从左手探出,如鱼跃大海般,在蒋其琛的经脉里自由游走,灵力越发壮大,在走完一个周天之后,温暖、粗大的灵力如同吃饱了一般,懒洋洋地从右手回到了顾婉的身体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她的灵力最少增长了三倍。

天一阁的藏书中曾经记载,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像四柱纯阳这样的命格,更加需要阴气的滋养。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比四柱纯阴的人更加吸引他呢?尤其是像他这样,拥有阳气和煞气的双重侵扰,全天下可以说只有顾婉能救他了。

毕竟现在是末法时代,命格属阴,又修炼有成的人,几百年也只出了一个顾婉而已。

顾婉咬着唇收回灵力,轻轻甩了甩手。

毕竟是人命关天,如果可能,她也不想用这种办法来救人。顾婉偷偷看了一眼蒋其琛,毕竟这已经可以算是灵力双修了。

顾婉越想越觉得不自在,红晕渐渐浮现,她抬手遮住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