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一心证道

作者:音若希

太攀之毒,无药可解,就算是已经被尊为九天之主的帝灏,也同样无计可施。

此刻的帝灏,心绪乱成一团,他不敢去看凤笙怀里的玄谷——她怎么可能会死呢?她是造养生机的神,她滋养了无数生灵,她给了包括他在内的那么多道子生命。帝灏从来没有想过,玄谷也是可能会死去的。

这个念头让从来不知道到畏惧为何种感情的帝灏,恐惧得,简直要疯掉了。

她会死吗?他不相信。就算她消失的那一万年,沉睡的一万年里,他都一直坚信着,玄谷是不会死的。总有一天,她会重新醒过来,和他一起看这漫天的星辰霞光。他一直觉得,玄谷永远不会死,所以他肆无忌惮地把她丢进锁星宫里,将她困拘得虚弱无比,只是为了瞒过三界众生的眼睛,不想再让她受无谓的折磨。

直到现在这一刻之前,帝灏还一直自以为是地觉得,他那样对玄谷,她受到的伤害是最小的——如果玄谷落在别的觊觎“生机”天道的人手里,玄谷所受到的折磨侮辱,会比他给予她的,要更多,那些人的手段,不知比他残忍恶毒多少倍。

可是帝灏根本不知道,沉睡一万年后醒来,对道心消解修为散尽的玄谷来说,他的伤害才是最折磨,最致命的。

帝灏亲眼见过,活了上万年,不入轮回不渡忘川的天魔雾越,就是死在太攀的剧毒之下。太攀的毒,连传说中极难杀死的天魔,都杀死了。玄谷呢?她会不会和雾越一样?同样死在太攀的剧毒中?

发泄似的碾着太攀的胸口,帝灏恨不得将脚下的人折磨凌/辱至死——给他一个痛快,简直就是太便宜他了。

他要把这条毒蛇,丢进他的锁星宫里,日日千刀万剐,冷箭穿心……

正这么想着,帝灏突然听到正在以真身无源之水为玄谷清洗体内毒素的凤笙焦急不安的声音:“不行,还是不行……”

凤笙的音调都变了,听起来像是在哭。听闻此言的帝灏忙踢开脚边的太攀,扑到玄谷身边,去探她的生息。

此刻,玄谷的生息虚弱得,像是在夜风里摇曳的灯烛一样,随时都有被吹灭的危险。曾几何时,她的生息浩瀚磅礴,如同永远不会坠落的太阳。比之如今的境况,真是让人只剩下唏嘘感叹了。

而造成现在境况的根本,很大程度上,都归咎于帝灏对玄谷的那一场冰雪折磨。

意识到这一点的帝灏,一张脸失了血色,变得惨白无比。原来他才是那个该被丢进锁星宫里,日日冰寒霜雪千刀万剐的罪魁祸根。

无源之水,转瞬即逝,本是三界之中,绝不可能存在之物,只有超脱三界,无限接近大道的人,才能知晓无源之水的玄妙之处。

但此刻,那玄妙无比的无源之水,只是用来给玄谷涤荡体内的毒素,无论如何看来,都是一种极其奢侈的做派了。

太攀的毒血,已经被凤笙用无源之水清除干净。那些毒血,不能用一般的水去承接,否则水也会被染上毒性,落在哪里,都是一场劫难,只有用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样没有根基来源,也没有去处的玄妙之物,带去虚无世界才好。

毒素既然已经除去,玄谷却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只是因为虽然凤笙施救及时,但她灵息浅薄,生息更是脆弱,太攀之毒即使只伤了一点点,如果对一个灵息深厚的人来说,是完全没有妨碍的,但对玄谷来说,却足以致命了——她现在实在是太脆弱了。

“她的生息……怎么这样弱?”帝灏攥着玄谷软瘫在地上,状若无骨的手,讷讷地出声。

此刻凤笙也速手无策了,他抱紧了玄谷,脸颊贴在她逐渐冰冷发白的脸上,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玄谷惨白的嘴唇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玄谷的生息一点一点消弭下去。

凤笙虽然早已入了天道之境,但他修的,却是至柔的水之道,在挽救生机一途上,实在没有什么用处。

修秩序之道的帝灏,同样,也没有什么使枯木发新枝,涸泽生甘霖的造化神通,可是——

当年玄谷在为他筑生魂的时候,在那八十一颗天星的每一颗之中,都封存了一道生机——三千道子之中,只有帝灏,独得了玄谷的这一份盛宠。并不是玄谷故意偏袒,厚此薄彼,实在是因为,玄谷造养出帝灏之后,正逢上三界发生了几起大事,她已无心力再将刚造养出来的帝灏精心培育——而其他道子们,都是她亲自带大,在漫长的岁月之中,玄谷亲力亲为,教授他们道意神通,帮他们走上各自的道途。

帝灏在被造养出来之后不久,玄谷把他托给已经被她领上“谶道”的扶鸾照看,而自己则只身前往十荒赴约,却没想到,那差点变成了一场死约。

正是怕没有自己的看顾,帝灏还未踏上大道便早早夭亡,玄谷才在帝灏的筑身天星之上,封存了她的生机神通。

帝灏将自己的中宫天星从灵体之内取出来——那一颗天星,最大最亮,也是帝灏的神通根基所在。

中宫天星移位动荡,帝灏的脸色越发白了,整个人,都显出一种颓靡的衰败之相。

一心哀丧都系在玄谷身上的凤笙,终于注意到了帝灏手里捧着的那颗天星,其上磅礴的生机气息,让凤笙都吃惊不已。

九九八十一颗天星早已被帝灏炼化,融在他的神魂之中,此刻被强制取出,痛苦完全不亚于剔骨掏心。

帝灏捧着他中宫天星的手都在轻轻发抖,剧痛让他的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他漆黑的眼睫不住地颤抖着,垂下来的羽睫掩盖住了那抹浑浊苍蓝的瞳色。最终,那颗天星还是让帝灏竭力捧到了玄谷身体上方,稳稳当当悬停在那里。

毫不犹豫,帝灏伸手,捏碎了那颗极其炫目的天星。刹那间,不可思议的浩瀚生机,从碎掉的天星之中,涌流而出,全部灌注在下面玄谷的身体里。

玄谷的眼睫,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帝灏低着头看着她逐渐恢复了颜色,娇艳似琼花般的面颊,牵着苍白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来。

随即,他缓缓闭上眼,摔倒在玄谷身旁。

星辰粉末,在苍茫焦黑的大地上,飘扬旋荡向虚无的远方。

太攀的手指,用力抠紧了身下的一块岩石。帝灏就倒在他的不远处,只要他爬起来,朝着那不可一世,睥睨三界的星帝的脖子咬上一口,只怕到时候,九重天阙,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一直渴望的机会,就在眼前,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唾手可得了。

但是太攀并没有那么做,腹痛几乎让他的大脑,变得空白一片。

他睁着一双湿润的黄金瞳眸,捂着小腹,尽力看向玄谷所在的方向,脑子里没有任何思考。

恍惚间,太攀觉得自己大概也是要死掉了——要不然,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痛呢?痛得身体都好像要被撕碎了。

他只看到了玄谷那支雪白的腕子,上面还留着一圈红痕,无力地垂下来,跟一截玉藕似的。

能够跟冠绝三界的小帝君同年同月同日死在同一处,听起来倒是不算太糟糕,似乎还让太攀隐隐有些……期待。

真荒缪啊。太攀想着,都觉得自己的念头匪夷所思,不可理喻——以前他只想着建功立业,一战之后三界成名,坐拥荣华千秋万载。太攀从来没想过死,他也不想死,可今天,此时此刻,倒觉得,死去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伤感的事——如果有人愿意和他一起殉情赴死的话——就像小帝君,这个殉情对象,便很好。

太攀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只是,不想像他父君那样,窝囊地活一辈子——所以他掐断了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痛快,即使,他的父君,似乎更愿意苟且偷生地活着。

那么玄谷呢?她是更想活着,还是宁愿一死,来逃开自己所受的折辱呢?

太攀发现,自己今天想的这些生生死死的念头,实在是太多,也太可笑了。

突然,小腹中猛烈的坠痛,让太攀睁大了眼睛,他的身下,好像溢流出一大滩血来,太攀的鼻间,到处都是血腥的味道。而这一回,太攀并没有被刺激得干呕。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更为恐怖的事。太攀抖着手,悉悉索索往自己的身下摸过去。很快,在满地的血污,焦黑的乱石之中,太攀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圆润光滑的东西。

像一颗蛋。

刚刚从他的身体里,掉出来的蛋。

此刻太攀身体里,无边无际的灵海随着那颗排出体外的蛋,被抽榨一空,那种手脚无力,身体发软,像是精血都被掏空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

太攀暗暗将身下那颗蛋抓在手中,试着想使出几个简单的小法术,来验证看看,自己的体内是否真的没有了灵力——一试之下,果然没用了,法术失灵,他现在几乎成了个废人。

他用一身灵力精血,养出一颗蛋来。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流产……emmmm早产了

听说早产儿都有些先天不足emmmm

所以……你们懂得,红爻的复活出现了差错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