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人越成大年味就越淡。
叶流萤早就过了期盼新年的年纪。
记得她刚到叶家的那几年过得还算不错,
叶家没有别的孩子,只能把多余的关心落在她头上。
她那时候对过年也是憧憬着的。
孟美菱会带她逛街买新衣服新鞋子,叶志成也会送她礼物，除夕晚上还能收到红包,在庭院里点仙女棒。
然后初一一早她就会换上新衣服去找她的玩伴,初二去孟临舟家里拜年。
撇去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陈梅不算之外，那是叶流萤在叶家过得最快乐的日子了。
后来的她就像是坐上了滑滑梯,一直落到了底部。
但今年对叶流萤来说有着很不一样的记忆,用柳暗花明来形容也不为过。
除夕一早,裴雪凝就兴致勃勃地拉着叶流萤在书房里写起了对联。
“往年都没什么心情,今年有你在就好了。”裴雪凝取出了对联纸和其他工具，语气里都是对生活的向往。
叶流萤靠在裴雪凝身边蹭了蹭，“以后每年都有我呢,您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嫌你？”裴雪凝当即嗔怪地瞪了叶流萤一眼。
她家的小公主穿了条香芋紫色的连衣纽扣长裙,针织的质地很贴身,袖扣和裙摆的花边少女心十足。
搭配她脖子上戴着的糖果色心形项链，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春日阳光里的花朵一般。
当真是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人为之心颤。
“怕是你过两年就要嫁去别人家里了。”裴雪凝端详着叶流萤,不无幽怨地下了个结论。
“妈妈~”叶流萤脑海中瞬间就跳出了沈星洲的身影来。
她白玉般的脸上有了羞意，给这份美丽增添了生动鲜活的味道。
“我瞧着洲洲这孩子一门心思都扑在了你身上。他没靠着家里,忙着自己的事业，往年都很少留在这边，也就是为了你才两头跑。”裴雪凝观察了沈星洲一阵子,对他的心意再了解不过，“你爷爷在世的时候，还开过玩笑说要把你嫁给他……”
但她说着说着，话锋又是一转，“洲洲人是不错，就是他们家的情况复杂了一些。”
叶流萤的书法只学了个皮毛，她拿了张宣纸正准备写字，就被裴雪凝的话吸去了注意力。
“你见过沈家人吗？”裴雪凝生怕叶流萤受了委屈，“钟戟要办个晚宴介绍你，到时候他们家也会来人，妈妈帮你看看情况。”
这几年裴雪凝虽然没怎么出席活动，消息还是挺灵通的。
沈老爷子这一两年身体大不如前，偏他好似看不上他那三个儿女，牢牢把握着管理权。
外界都猜测他是想等沈星洲回来再把公司交给他，所以内斗得很厉害。
“还没到这个份上呢。”叶流萤差点以为下一部就要谈婚论嫁了，但她不就是谈个恋爱吗？
“傻孩子。”裴雪凝调好墨水，淡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他们家人不知道你吗？以沈老爷子对洲洲的喜爱，怕是恨不得你们早点结婚才好。洲洲跟他爸爸关系就不好，他大伯也不是个好的，生怕哪天老爷子把财产都给了洲洲。”
叶流萤也觉得是这个理，“我只见过沈姐姐。”
“沈致宁对你怎么样？”裴雪凝有些意外。
“沈姐姐对我挺好的。”有顾梵打底，叶流萤对沈致宁的印象一直都还不错。
“沈致宁人不错。”
裴雪凝对沈星洲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其他人你以后也能见到。也是我多想了，洲洲应该会提前替你打点好的。”
叶流萤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心里却已经默认了这一点。
她是相信沈星洲的。
书房里点了沉香，幽缓绵长的香气在空气中四下扩散着。
裴雪凝提笔写好了对联，转头看到叶流萤的大字时宽慰地笑了笑，“你这个字得多练练，有兴趣的话每天写半个小时就好。”
“是不太好看。”叶流萤很有自知之明。
她本身就学得不精，又太久没写过，笔力不足，最多只能算是工整。
“你爷爷在的话，肯定得说你。”裴雪凝说道。
叶流萤看着裴雪凝清婉灵动的簪花小楷，好奇地问道：“有爷爷的墨宝吗？我想看看。”
“书画缸上就是了，你拿出来看看。”裴雪凝指了指不远处的青花绿勾莲陶瓷书画缸，含笑着说道。
叶流萤拿起了其中的一卷。
她好像知道了裴雪凝带她写对联的用意，怕不就是在这儿等着她。
“在写对联？”钟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书房门口看着她们，仔细看他脸上好似还挂着轻浅的笑意。
裴雪凝收起笔，理都没理他。
钟戟应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他自顾自地走了过来，负手看着叶流萤手里的墨宝，“好久没看到父亲的字了。”
叶流萤回过头，正好看到钟戟眼里的怀念。
他今天没打算出门，身上穿着的灰色连帽卫衣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少见的清爽。
叶流萤一时间忘了反应
“正好今天有时间，我也来写一张。”钟戟很快收回了视线，迈开长腿走到了书桌前。
裴雪凝退开了半步，视线跟着落在了他手上。
钟戟的书法是从小受到钟老爷子指导的。
他写的是“万象已随新绿转，三阳开泰合家欢”，横批是阖家欢乐。
一手行云流水、潇洒有力的瘦金体，配上红底铂金的对联纸，效果很好。
然而裴雪凝却说道：“你多久没写了？”
写春联是钟家的传统。
但这几年钟戟和裴雪凝夫妻关系紧张，自然没有闲情写对联。
钟戟受钟老爷子影响是有定期习字的。
裴雪凝对他的字很熟悉，哪怕几年没看也发现了些许的不同。
“有一两年了。”钟戟没敢看裴雪凝，向来冷峻的脸庞僵了僵。
叶流萤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移着，神色看不出喜怒。
她算是发现了，他们一家三口，钟戟的地位最低。
本来她对他没有好感。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钟戟吃瘪，她对他好似也没那么厌烦了。
裴雪凝倒是没说什么。
她顺手又拿出了一大叠红纸，让钟戟换个字体写“福”字。
于是叶流萤眼睁睁地看着钟戟写了起码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福”字。
等晾干后，裴雪凝就带着叶流萤去贴起来了。
典型的提裤子不认人。
钟戟也没生气，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他怕叶流萤摔着了，主动承担起了贴对联的任务。
叶流萤看了看裴雪凝的眼色，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把纸递了过去。
“贴得再高一点……欸，歪了歪了，往左移。”叶流萤往后站了站，指挥着钟戟。
裴雪凝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的互动，神色复杂。
“行吗？”钟戟被使唤了好一会儿，难得地没有发脾气。
叶流萤歪着头看着，半晌后才点了点头，“可以了。”
“怎么今天这么有闲情？”她刚要走，就感觉身体贴上了一具胸膛。
“想你了。”沈星洲没好伸手抱她，但他靠得很近，说话时暧昧的呼吸折磨着叶流萤。
看得身后的吴伯和司机小王目瞪口呆。
吴伯是沈家老宅的管家，今天得了沈星洲的吩咐，拎了新鲜的高级水果和各种食材来了钟家。
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他家的少爷耍起了流氓。
好家伙。
少爷竟然真的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咳咳。”叶流萤红着脸推开了沈星洲，正感慨着他的厚脸皮，裴雪凝就假咳了两声，“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老是来蹭饭，不大好意思。”沈星洲回道。
？叶流萤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先进来吧。”钟戟贴好对联，看了沈星洲一眼就背过了身去。
叶流萤推了下沈星洲的胳膊，小声和他问道：“你家里今天不忙？”
“来看你的时间还是有的。”沈星洲挑了下眉，顺手抓住了叶流萤的手。
叶流萤听惯了沈星洲的骚话，余光瞥到裴雪凝投来的视线，毫不犹豫地撒开了他的手。
“妈妈我们也进去吧。”她卖乖似地冲裴雪凝笑着。
沈星洲带来的东西太多。
他们两个人搬了三趟才搬完。
沈星洲仿佛真的是单纯来送东西的，坐了没多久就起身告辞了。
当然最后他顺带着把叶流萤拐了出来送他。
日色正好，他们漫步走在小区的生态园里，画面很美。
“你跟钟戟相处得还可以？”沈星洲回忆起进门时看到的场景。
“马马虎虎吧。”叶流萤对钟戟的感觉有些复杂。
倘若没有裴雪卿弄出来的那一堆糟心事，她也许会喜欢钟戟这个父亲。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的事。
“我是没什么，就是妈妈好像对钟戟还有感情。”叶流萤猜测道，“虽然她总是表现得不在意的样子。”
“那你觉得钟戟能改好吗？”沈星洲反问道。
钟戟毫不犹豫地就把裴雪卿送进了监狱，对钟凊也不是太在意的样子。
这些年裴雪凝对他的态度很不好，沈星洲甚至怀疑钟戟是拿裴雪卿当了替身。
“不知道。”叶流萤没什么想法。
“裴姨跟你很像。”都是你若无情我便休的性格。
“你是不是说反了？”
“我先认识的你。”沈星洲半搂住叶流萤的细腰，强词夺理道，“没反。”
叶流萤哼笑了一声，“快走吧你。”
“我穿过了大半个城市来看你，你就不给我点奖励？”沈星洲抱着她不放。
“我让你来的？”叶流萤故意问道。
“嗯，你没有。”
“是我想来，也是我要讨赏。”
沈星洲勾着唇角，低头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