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捆了个结实,满脸惊恐地看着两个人,白樱看他这幅怂样,越发狐假虎威道:“说不说!”
少年赶忙哭丧着脸忙不迭地点头:“说,说,我说,别杀我,别杀我。”
“……”谁要杀你了真是的,白樱把蹬在他身后树干上的脚拿开。
“说什么来着……”
“哎你……”白樱又要假装动手。
“我说我说!”少年赶忙又叫道,哭丧着脸一股脑道:“我、我不是抱朴山庄的人,我是梁家的人。”
“梁月萧?”
“是……二位姑娘将我家小姐的事公之于众,我家夫人心有不甘,故而专程让我假扮抱朴山庄弟子等在山脚,设计二位……”
“岂有此理!她梁月萧下毒那次我还没找她算账呢,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起来要取我性命。怎么,委屈得还是她的女儿了么?”
少年小声辩解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夫人并没有想要二位姑娘的性命,只是想把让我把二位姑娘带回去,给二位一点教训。”
“哈?所以,方才一路上你都在做手脚?”白樱忽然想起来他的异常,一拽他身上的绳子大声问道:“所以方才我的那碗面里?”
“有毒。”
“可是我真没想到清姑娘不吃,不仅她不吃,还说你胖,将咱两的碗换了过来……”
“你给我披披风的时候?”
“有毒。”
“可是我没想到清姑娘不让我给你披,不仅不让,还差点把我勒死……”
“那你故意带我们来这条路?”
“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这片林子我之前来过,传闻从前闹鬼,半夜会飞出闪光的蝴蝶,阴森的很,我本想趁着夜色二位姑娘害怕将你们一举拿下,没想到你们不仅不怕,还一举将我拿下了……”
白樱真是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施凌云是自己中毒了吗,怎么会派这么傻的一个人来算计她们,忍不住问了一句:“施凌云为什么会派你来?”
可能是语气过于复杂,再加上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少年把这句话理解成了“棋逢对手、痛心疾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红脸道:“可能因为我太睿智了吧。”
“……”
白樱这人一向不愿意欺负傻子,但毕竟被这人屡次三番的算计,心有不甘,将他绑着吓唬了好一阵儿,还当场变出来一件披风,让傻小子看得一愣一愣,显摆够了这才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和玄清上仙道:
“看到了吧,我们,压根不是人。”
玄清:“……”
“倘若你从今往后好好不要心生邪念,那便可以安稳度过余生;倘若再人为恶,那便别怪我不客气。”
少年连忙点头称是,一边道歉一边保证道:“白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白姐姐你这么美丽善良,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白樱哪里被人这般拍过马屁,心下受用的厉害,差点就要放了他的时候突然看了一眼玄清上仙,想到因为他自己被玄清上仙嫌弃了两次胖,顿时又拉下脸来,在绳子上施了个法:“这绳子明日自己断开,至于今晚会不会有狼来吃你,便自求多福罢。”
“谁让你那么瘦。”
“……?”
白樱装模作样完了往玄清上仙旁边一跳,满脸神气道:“清姐姐,我们走~”
玄清瞥了她一眼:“走去哪?”
“客栈啊”
“怎么走?”
“骑马啊。”白樱自己说完之后环顾了一周,这才一拍脑袋,坏了!方才她光顾着和玄清上仙一起拖那男子,下马之后忘记拴着了!眼见四周空空荡荡,连个马屁的味道都没有,二人只得随着可能的方向一路往前边走边找了。
月色微凉,不时地有飞鸟从头顶掠过,二人都穿了披风,一深一浅地踩在这深秋的山谷中,踩着落叶的声音窸窣作响,一时还有些别样的滋味。
白樱由玄清上仙半搂着走,一边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一下:“玄清上仙,我又做错事了,你不怪我吗?”
玄清也不看她,淡淡道:“我何时怪过你?”
“也是哦……那你今日说我胖了,其实也是为了诳那个弟子的,是吗?”
“倒也不全是。”
“……”
走了一阵,林中的路越来越窄,风也越来越大,玄清想起方才那弟子说的传言,将白樱又往怀中拉了拉,哪知白樱却道:“玄清上仙,有水的味道。”
“水?”
白樱点点头:“就是小河小溪或者小湖的味道。”说着便松开了玄清上仙,自己往前跑了几步穿过了那个由树形拱出来的洞。玄清快步跟上,刚一弯腰钻过去,便听到白樱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哇——”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大泽,清冷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银色的碧波一圈圈地向外漾着,泽中开着不少如明珠般的白色小花,无根无叶,仿佛就是那般凭空地静浮在水面上。
几只蝴蝶正在绕着几朵花飞舞,见到有人来了,便都缓缓地扑着翅膀向远处飞去……白樱看的真切,那些蝴蝶都是白色,翅膀上仿佛有光般,一静一动地来回,轻柔地像是在笼着一张薄雾轻纱一般。
她们的枣红马正站在这泽边,像是看呆了一般,也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呜鸣。
山中为什么会有大泽,水中为什么会开着这样的花,月色下为何又会有发着光的蝴蝶……
白樱一时看呆,喃喃道:“玄清上仙,我们这是回到混元山了吗?”
玄清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一刻,走到白樱身边停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蝴蝶只是远远地飞了一下,便又像是见到客人一般,依着形蹁跹回了大泽的花心,几十只发着萤光的翅膀,时而高时而低,仿佛是在跳一支舞……
月光如瀑,大泽蝶舞。眼前的景色实在过于梦幻,玄清忍不住伸手,将一旁少女的身子往怀中一揽:“它们好像是在欢迎我们。”
“它们好像是在跳一支舞。”白樱接话。
“我记得你说过,你也会跳舞?”玄清上仙转头看向白樱,目光如水,纤长的睫毛轻轻跳动。
白樱迎上玄清上仙的目光,挑了下眉,眼尾微弯,轻快自信地点了一下头:“清姐姐想看吗?从前在精灵山我跳舞时,山主都会去看一会儿的。可惜就是此处没有乐声,不然的话,月色下伴蝶起舞,应该会很美的……”
她语气中带着轻轻的遗憾,玄清微微挑眉:“你能变出一只笛子吗?”
“玄清上仙会吹笛子?”上仙们从不需在筵席上献艺,故而她们几个会什么乐器白樱都是一概不知。
玄清回忆了一下:“记不清,感觉是会。”
那、那她这是要给自己吹笛伴乐?白樱眼睛一亮,赶忙跑去折下一根小树枝,施法一变,一根细长的木笛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虽不是精美,却也一个孔都不差。
玄清接过木笛,也不直接吹,向后走了两步,找了一颗矮树,足下轻点一跃而起,整个人懒懒地支起一条腿倚在树上,垂眸,右手轻抬,将笛子横在唇间,左手手指微动,朱唇轻启,一阵清流婉转的乐声便如同缓流的溪水一般潺潺泄出……
白樱看着树上的仙子,纤长的玉手配上这般天籁,一时间听的愣了神。等到玄清上仙在一个音转弯处抬眼看了她一下,白樱这才反应过来,朝玄清上仙莞尔一笑,施了仙法,转身向大泽中心飘去。
白樱一跃而起,一个转身之间身上却已着了一身素色细绣广袖缃素绛纱舞裙,垂眸浅笑,辫发飞扬,右手轻抬,用垂柔的水袖遮住半张脸,转而随着乐声甩袖而出,身子处在大泽之上,却只是足间偶尔轻跃,如蜻蜓点水般,腰肢随着乐声轻动,整个人如同凌波微步的仙子般……
忽而听乐声骤变,从先前的悠扬婉转变得急促宏大,像是一曲催征的出塞曲一般,白樱恬然一笑,又一个转身的空当,已经从先前的白色舞裙变成了一身火红的垂胡袖片金分裙,上衣下裙,衣摆在腰间悬着一圈七彩的银铃,一动便发出一串悦耳的叮铃声。时而臻首拂袖,时而落低展臂,动作灵动一气呵成,宛如一个天真无忧的小公主。
银色的碎光洒在大泽上,粼粼波光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灵动柔媚,笑颜无暇。
玄清顺着那身影看去,一时间忘了下一个音该如何回转。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猛然收住,玄清放下笛子,余音仿佛一阵无形的波,飘散在四周的薄雾当中。
白樱缓缓往前走,月光下,一袭白色银纹披风的玄清上仙从树上跃下,风将发丝吹扬在风中,腰间青芒锋芒有光,每一步都坚定、有力,仿佛一个来接她回家的女将军。
是她一个人的神。
白樱转身,将衣裙换成了先前穿的,还未来得及转过来,便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搂住,玄清上仙将手从白樱脖颈上绕过,灵巧地为她的披风打了个结。二人脸贴的极近,温热的呼吸从耳边传来,驱走了这深秋夜的寒凉。
白樱见玄清上仙系完了,刚想转身,便听玄清上仙道:“嘤嘤,别动。”
白樱不知是怎么了,赶忙不再乱动,只见玄清上仙将双臂下移,不轻不重的环在她的腰间,俯身在她耳边,良久,白樱才小心翼翼问道:“玄清上仙,方才,我、我美吗?”
“美。”却是仍不松手。
“玄清上仙,你怎么了?”
后背温柔继续传来,一道低迷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白樱,一直陪在我身边吧,好吗?”
白樱一愣,耳际有如什么声音炸裂一般,胸口疼痛剧烈袭来,咬了咬嘴唇将疼痛忍下,颤着声问:“玄清上仙,你、你说什么?”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我不记得从前,也不知道以后,却是隐约明白,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种感觉,都是从前从未有过。”
“那次你问我,我从前是否有过心悦之人。如果这种感觉便是心悦的话,我可以确定,从未有过。”
“所以白樱,往后,也一直在我身边吧,好吗?”
预想的回答良久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怀中人身子一软,闭着眼睛顺着自己的怀中滑落,细碎的汗珠还挂在一瞬间没有了血色的脸庞。
“白樱——”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嗅到了那什么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