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一心证道玄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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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毒瘴龙潭出来之后,妖族布防在外面的那些妖兵早已撤去。远眺过去,地平线尽头,还有着刚刚经历了惨烈战争的焦黑痕迹。灰色的脏污烟雾,从烧断的枯木上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废墟之后,隐隐有哭声和啜泣。

四处都是这样的。

玄谷拢了拢身上的黑色长袍,她欣长的躯体包裹在那一袭宽荡的黑袍之中,头上垂下来的黑斗笠将面容全部遮掩住,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行走在暗夜的幽魅。

这里地处曾经魔界的边陲,身后,就是玄谷来时的方向,毒瘴龙潭,故而在这里生活的魔魅并不多。玄谷略略扫过眼去,所见也不过是数十人而已。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魔界魔力最低微的子民,在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九幽,难以生存,才被排挤到接近毒瘴龙潭的地方,在这里苟延馋喘地游荡。

这些微弱的小魔物,哪里能预料到,妖族为了追捕魔族女帝,一路将战火烧到了这里,将他们最后一处藏身之地都毁去了。

不远处就是血罗河,玄谷看到有一个佝偻的魔族老人,正在以低微的魔力,想要将血罗河中的水引上来,浇灭远处还在燃烧着的一堆妖火。那堆妖火好像燃着的是他那简陋的居所,里面还有他三个小孙子,正在受着妖火的煎熬,嚎啕大哭着嚷叫着爷爷。但是那个老人太孱弱了,他没有太多的魔力驱使,站在岸边时,还差点让血罗河中的怨灵拽着脚腕拖下去。

血色的河流中沉浮着的烟雾状黑影若隐若现,他们桀桀怪笑着,好像在嘲讽着那佝偻老人的不自量力,他们甚至还想把这个可怜的老家伙拖进河底吃掉。

惊魂未定的魔族老人一屁股跌坐在血罗河畔,同他的三个孙儿那样,绝望地哀嚎着,悲愤地将岸上的黑色沙土扬过去,但是这种软弱无力的发泄根本奈何不了血罗河中的那些无情冷酷的怨灵。

正当老人以为自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三个幼小的子孙丧命在妖火之下时,河岸上下来一个全身都包覆在黑衣中的人。隔着深色的黑纱斗笠,老人完全看不真切那人的脸,只能看到一只莹白修长的,极好看的手,从那截纯黑色的衣袖下伸出来。对方手中握着一根白玉质地的长棍,白森森的颜色,好像是某种奇珍异兽的骨头。就连老人这样魔力低微的魔族,都能感受到那截白玉骨上,威压天地的雷霆之气。那截白玉骨被握着,雷电如龙蛇般,在其上窜动,像是狂躁不安的猛兽,只待吞噬什么。

那束雷光被那一身黑袍的人手腕一抖,劈入血罗河中,团簇怨灵的黑影猝然发出了恐怖的尖叫声,剧烈地扭动挣扎了起来。而水中乱窜的雷光,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追逐着四处逃窜的怨灵们,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全部打散干净。随着这一场捕猎似的绞杀止歇下来,水中的雷光化作丝缕紫蓝色的流火,浮上来,重新附着隐没在那截白玉骨上。

老人揉了揉眼睛,不知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的错觉,他看到那截白玉骨,吸收回那雷光之后,原本就光洁无瑕的棍身,好像更剔透莹润了一些。

那截白玉骨,重新隐没在那袭绣坠着银线璎珞流苏的华丽黑袍之下。身穿黑袍的人拢手在袖下,好似刚刚只是随手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便继续向前走了。

直到那黑衣袍的人消失在眼前,老人才似回过神来,忙去引了血罗河中的阴秽之水,浇熄了妖火,爷孙四人死里逃生,不由大放悲声。

玄谷一路行来,眼中所见尽是魔族战败之后的凄惨景象。妖族已经将爪牙伸到了曾经的魔都杳冥城,杳冥城如今已经变作了妖族的一座附庸之城,过去昂首阔步行于城中的魔族都不见了,此刻街头随处可见作威作福的妖精们,扯着凶恶的妖相,欺凌那些遭遇了灭族之祸幸存下来的魔族之人。

看着街角尽头,两个高大壮硕的妖族男人扯着凶恶嘴脸,抢了一家经营贩卖魔石的店铺,沿着街道,大摇大摆哄笑着向她所在的方向走来,他们的身后,遭遇了横祸的魔族店主期期艾艾,眼中暗藏怒火,却半分不敢言语。那两个妖族暴徒经过玄谷身侧的时候,黑纱斗笠之下,那双如黛染的细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玄谷轻轻捏紧了手中的白玉骨。

那两个身形健硕足有玄谷两倍身宽的妖族男子,玄谷猜测他们的本体应该是虎豹一类,在妖族中,也是十分好战斗狠的种族,他们身上又有着妖族兵士的甲胄,应该是跟随着妖族大军攻破杳冥城的妖兵。玄谷若出手教训这两个妖兵,只怕是会招惹来妖族在杳冥城中的驻兵,到时候身份败露,便是一件极大的麻烦事。

利害关系如此清晰分明,然而玄谷还是出手了。那两个抢了价值不菲的魔石的妖兵正勾肩搭背洋洋得意之时,突然脚下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便齐齐摔了出去,霎时,他们手中,盛放着魔石的匣盒摔脱了手,里面泛着斑斓宝光的魔石宝珠便一下都撒了出来,星子一样落满了街道。

见了这些珍奇东西,不少还走在街上妖族眼中已经冒出贪婪的暗光来,有些自持实力强横的,已经去抢那些宝石似的珍贵魔石了。妖魔两族,本就没有什么规矩,也不讲什么礼义教化,他们只信奉一条规矩——强者为尊。

谁的拳头足够硬,谁便能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玄谷收了手中的白玉骨,垂手躲开,身后的一群妖族已经因为抢夺几颗魔石,打成一片,乱作一团。

这种街头乱象,几乎天天都会在刚被攻破,尚未建立起新的铁腕秩序的杳冥城中上演。当城内的巡守将街头的混战告知临时在杳冥城任城主,安抚妖魔两族的北辰时,天天处理这种鸡零狗碎糟心事的北辰也很不耐烦。

起先他还会问一句是何起因,如今,是连问都懒得问了——反正,都是妖魔两族不受教化没有规矩的劣性惹出来事。

“把闹事的罪魁祸首抓起来,抽五十打神鞭。”北辰按着鬓角,声音便显得有些冷漠。他颁布的惩罚越来越重,前几日只是打二十鞭完事,看来二十鞭还是太轻了,这些人仗着军中的关系,有恃无恐,暴行也屡禁不止。

只短短几个月,北辰在军中的威望,没了太攀的铁血手腕震慑,便折损得几乎不剩什么了。作为妖族的帝师,北辰的心肠,还是太软了,才会让下面的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欺在他头上,没有了惧怕。

领了代城主军令的巡守好似有些踟躇犹豫,并没有立即下去执行北辰的军令,只是期期艾艾地说:“北辰大人,这回,涉事之人甚为众多,只怕一时抓不完……而且城东的巡守虎豹营和城西的巡守黑狼营全牵涉在内,正打得不可开交呢。”

北辰:“……”

他忙又仔细问询了,才弄清楚事情原委。原来城东巡守军的正副将今日在城中四处巡守,他们巡逻为假,搜刮珍奇欺压魔族为真。城东已经被这两人祸害干净,今日他们便摸到了杳冥城西来,闯进一家魔石店中,抢去好多珍奇的魔石。而城西是还稍有些收敛的黑狼营在巡管着的,那虎豹营的正副将到了黑狼营辖管的地界,却还不知收敛,抢了珍宝摔得满街都是,便被城西的妖族瞧见了,又是一通哄抢,招来了黑狼营的统领,双方便争执不下,当街闹崩,拉扯起两营的人来,事情发展到最后,事态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北辰听完,大为震惊,妖族之中,虽说不上军令如山,军纪严明,可有妖族王上太攀凶名镇压着,哪里有人敢造次闹凶?这事若是传到太攀耳中,捅到他面前去,只怕虎族、豹族、黑狼族三族都要被扒一层皮下来,更不要说挑起争端的为首三位将军。

跟着巡守指引,北辰压下心中惊怒之火,急急赶至城中乱斗场所。他一到,看着陷于斗争之中,人人神色如痴如迷,不管不顾,仿佛中了什么妖邪魅惑之术,就连宣令官高声喊了好几次,也没人顾忌北辰这个代城主的威严,不肯停下来,北辰便察觉到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任由他们打闹喧嚷了一场,玄谷见那被抢了魔石散了满地,此刻也无人再敢去捡,有几粒都骨碌碌地滚到了她的脚边,她便弯下腰,捡起几粒。而怪异的是,之前那些偷捡那魔石的,都会成为众矢之的,被群起而攻之,而她去捡,便像是没人看到似的,任由她捡了一把也没人管。

玄谷手中握着那一把魔石,如闲庭行步似的踱到那被抢的店家面前。她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手腕纤细。那店家像被摄了魂魄,成了傀儡一般,便愣愣地伸出手来。

“叮呤当啷——”蕴含着精纯魔气的宝石,彼此碰撞发出悦耳的金玉之声,像一道小小的宝石瀑布,从那白皙的手指指尖,尽数滑落回店家手中。

黑纱后的面容看不真切,只虚晃了一下,好似一场诡梦,梦一下醒了,那店家怔怔地看着手中捧着的那把五彩流光的魔石,不知失而复得的东西,是如何回到自己手中来的。

玄谷拢起了衣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衣袖却被突然扯住。身后的北辰低压着声音,道:“哪里来的妖孽,竟敢在我面前使这魅惑人心的邪术——”

他一手拽着那绣着银线的袖子,另一手猛地去撩那一身黑袍的人头上的黑纱斗笠。

那黑纱后面,露出一双比邪术还能魅惑人心的眼睛来。

作者有话要说:哇,第三更感觉有点悬

容我打把游戏再码(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