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青萍

作者:皎皎



    最后提着一个沉沉的超市购物袋和蛋糕离开超市。太阳落下的傍晚时分,晚霞炫目,她所有的疲劳都堆积起来,沉沉的袋子压的她手臂几乎脱臼,精神不济,她要回家,快点回家。

    宽阔的马路对面就是车站,她认准了目标,昏沉沉的踏出去,一步,两步。忽然听到身后响起锐利的尖叫声,她诧异,站住,想回头看,结果不等到她完全回头,墨色的身影迅速逼近,一双手擒住了她的肩头,然后那人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把她带离了地面,依稀感觉耳边有风声掠过。

    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马路的另一边,身边多了一个人,鲁建中。他铁青着脸,比他的警装看上去更阴郁。他抓着她的肩膀,声音比吼也差不了几分:“你这是在干吗?没看到人行道?没看到红绿灯?啊,你有几个胆子,居然敢横穿马路了?”

    茫然四顾,发现周围有不少人都在看她,还在指指点点;有些人神情嘉许,对鲁建中竖起了大拇指。马路上车来车往,密集如雨。之璐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横穿了马路,脸刷的惨白,冷汗湿了手心。

    她讷讷:“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走神,没注意到周围。”

    鲁建中不容分说,把蛋糕和购物袋从她手里拿过去,又挥手叫出租车。等车的时候他又说:“你知不知道每年交通事故的发生率和死亡率?你知不知道刚刚那车子几乎要撞倒你了!只有一两米的距离!”

    之璐晓得自己不对,忽然后怕,乖乖的听着他教训完,然后才露出笑脸,真挚的感激他:“谢谢你救了我。人民警察就是不一样啊。对了,鲁警官,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说:“查案子顺便到了这边。刚刚在超市就看见你了,一直跟着。”

    之璐很快挑到敏感词汇:“啊,案子,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鲁建中脸色稍霁,示意她上出租车,自己随后也坐了进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结果一直到了小区楼下他也没提起案子。之璐问他:“去我家吧,我包饺子。小里今天生日,也热闹点。还有,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也好。”鲁建中点头,“我也有话要问你。”

    进屋后鲁建中环顾四周,两道英气的眉毛往下一压,郑重的问:“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之璐被他严肃的表情惊了惊:“哪种程度才算奇怪?”

    “任何都可以。”

    除了失眠和幻听,没别的了。之璐想一想,摇头:“没有,挺正常的。”

    鲁建中缓慢的“哦”一声,声音里透露着思考和分析,他想起在超市里见到的一幕,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来:“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踪你?”

    之璐拿手指了指自己,孩子一样傻里傻气的问:“跟踪我?你是说有人跟踪我?谁?”

    那个人是在超市的时候发现的。鲁建中远远的看到之璐进了超市,他的脚步不受控制,也跟着她走去;超市人多,她修长窈窕的身影很快没入各种货架背后,半晌后才在熟食区再次看到她,彼时她专心的弯腰选购卤菜;鲁建中心头一动,准备过去招呼时,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人面容平淡无奇,身材高大,目光比一般人锐利的多。尽管熟食区那里有三五个人,但毫无疑问,那个中年男子正在观察的人,绝对是钟之璐。

    钟之璐的的确是名罕见的美女,但气质更是疏朗大方,怎么看都无可挑剔。男人注意到她并不稀奇,不看才奇怪。可是此人的目光却不一样,冷静,审判,像在评估什么。六七年的警察经验告诉他,这个人决非善类。他于是冷眼旁观,看见那个男人意欲何为。结果他什么都没干,转眸时迅速收敛了目光里的那种锋芒,完全不留痕迹的打量她,始终跟她保持在安全的距离之外。

    不过最后那个诡秘的男人稍微偏离了正常的路线,走过她身边,看似无缘无故的撞了她一下。他追了上去,但是因为两人相隔距离太远,终于无功而返;心事重重回到超市门口,冷不防之璐正在穿过马路,一辆奔驰飞驶而来。鲁建中决定霎那自己什么都顾不得,下意识的也冲到马路中央。

    “目前也是猜测而已,”鲁建中知道她现在精神上的压力极大,不忍心再吓她,只是说,“也许我是多心,但是请你务必小心,有什么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家里的,手机,公安局的,最好都背下来。”

    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做记者时的那种无畏和热血再次复活,她冷静的点点头:“好,我会小心。对了,许大姐的案子有进展了么?”

    鲁建中这时才放下警帽,说:“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

    “那就好。”

    这句话让她放心,只要有进展就说明有希望。她起身去厨房,洗了手,开始铰肉馅,切韭菜和白菜。她做事情很快且利索,完全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鲁建中在厨房门口看她,暗暗诧异,问:“你以前经常包饺子?”

    之璐一呆,锋利的菜刀落下,好在她动作迅速,最后来了个紧急刹车,刀锋险险的擦过手背上,割开了一道小口子,血拥挤着从伤口里爬出来,滴在了白菜棒子上,雪白血红,颜色如此精彩。伤口的疼痛在预计范围之内,她忍着没叫出来,另一只手一伸,打开头顶上的橱柜,摸到了创口贴,撕开贴上。

    创口贴是叶仲锷放在那里的。她切菜的时候向来是小心的,只有一次割到了手,他就在那里放了创口贴,心疼的骂她笨。到后来,她煮饭的时候也少得多了,有两次,叶仲锷罕见的主动提出来要吃她包的饺子,她“嗯嗯”答应着,可一次都没再做过。

    就这样欠下来。

    大概再也没机会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