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骗汇骗税,金额高达数亿,文件里虽然没有提起,但是毫无疑问,所有的一切数据都直指身为董事长的叶仲锷。他怎么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面?
她认识的那个叶仲锷,她嫁的那个叶仲锷,简直是一个传奇。他有能力,称得上长袖善舞,做人就像其父那样堂堂正正。他毕业后在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工作了两年,他仿佛天生就有某种洞察力,对外汇交易的变化趋势总是能做出精确的分析,在金融界名噪一时。后来他被叶青茂招回国;他们结婚那年,他进入国家控股的安业集团任董事长,两年后,安业集团终于一改亏损的现状,成功的起死回生,顺利发展壮大,那时他不过三十三岁。
他模样英俊,气质恢宏,神情笃定坚毅,不像一个商人,反而更类似政治家的气质,大气,高屋建瓴。他说笑起来,仿佛就能看到缤纷光芒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热烈,自信,甚至使人甘愿俯首称臣。他几乎就是在给男人的魅力这个词作注解。
之璐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怎么会跟走私扯上关系?他怎么会干这种鸡鸣狗盗让人不耻的事情?而且不光是他一个人,他每踏错一步,都会牵连到他的父亲,他刚刚升为省委书记,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只能比别人更小心谨慎,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一个泥潭而不能自拔?他是雄鹰一样的人物,怎么会把自己降到地上和宵小为伍?绝对没这个可能。
半夜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想给他打电话,可所有的通信工具都被没收,于是只好在几平米大小的拘留室不停打转,能够停下来的时候,终于听到清晨渐渐起身落定的某种声音,遥远而不真实。
这是她有生以来过的最特殊的夜晚和清晨。
她彻底明白伍子胥的一夜白头也许并不是后人杜撰,思考得太多,大脑不堪重负,血液流失,整个人彻底被抽空。她去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试图用手理顺头发,只轻轻一抓,一把头发就掉了下来,散落在水槽和地上,触目惊心。
鲁建中昨晚在公安局熬了一个通宵,一早就来看她,顺便给她送来了早餐,她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本来就吃不下什么,现在更是如此。
瞥她一眼,鲁建中说:“这个时候,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案子。章德的伤情鉴定结果,我猜重伤是逃不过了。其中涉及到的司法程序,你也不是不清楚。”
顿时悚然一惊。她差点就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被拘留在此。她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回忆自己知道的那些法律知识,很快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故意伤害他人至重伤,毫无疑问是要追究刑事责任和判刑的。拘留两个星期无论如何少不了。就目前来看,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她,事实不容回避。如果拘留期间,没有新的证据提出,而以往的证据又被进一步确认,她就会被移交到法院量刑判决。
鲁建中看见她在考量这件事情,没有打扰她,静静等她抬头,眸子里光彩再现后,才说:“你现在要做两件事,马上联系家人请专业律师,还有,仔细回忆一下昨天晚上的每个细节,看到底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顺手把电话递给她。
握着电话,她分外犹豫,最后还是打给了爸妈。老两口正锻炼身体回来,打算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去旅游,一接到电话,王良静都傻了,竟然哭了起来;钟载国多年银行行长没有白当,也比常人冷静,知道电话里什么都说不清楚,安慰女儿不要着急,挂上电话前说:“我们马上就来。”
眼下,证据成了当务之急。谁有可能把她的刀从包里拿出来,谁又把那个信封和文件塞到她的包里?
之璐一紧张就像抓住什么东西,可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抓住,下意识的双手合在一处,仿佛这才有了安全感,说:“昨天晚上,我在酒吧遇到了李凡。我们聊了几句,他请我喝了一杯酒,我被那杯酒呛到了,咳嗽得很厉害,”之璐慢慢回忆,“那时候,我的包就在我身边,如果那个时候他动了我的东西,我绝对不会知道。”
鲁建中面露喜色,眼光一跳:“是一条线索,继续回忆,还有什么别的线索没有。”
下午的时候,她被人带到审讯室,鲁建中这次变成陪审,这次主导提问的,是另一名警察,叫薛宏伟。之璐曾经采访过他,他们还一起吃过饭。他是公安系统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奖章得了无数,在刑警执法队伍里绝对是博导级人物,一般只参与专案调查。她的案子是小案子,犯不着他出马,之璐在心里估量,他来此的目的绝对跟叶仲锷有关。
薛宏伟完全没表现出认识她的样子,他看着会昨晚的审讯记录,依葫芦画瓢的再问了一次;之璐还是一样作答,可最后他却多问了一句:“你跟叶仲锷是什么关系?”
感觉从此开始的谈话才是他关心的焦点,而她每个回答都可能将他们拽入深渊。之璐打起十二分精神,说:“他是我前夫。”
“你们离婚多久了?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半年左右了。离婚原因是,性格不合。”
“那离婚前感情怎么样?”
之璐说:“我不知道。”
薛宏伟用笔在桌子上一点:“通俗一点说,你爱不爱他?他爱不爱你?”
之璐缄默片刻,觉得心口有如火烧,她怕被对方看到自己手在发抖,把双手从桌子上拿下来,叠好放在膝上,仿佛有了勇气,轻声说;“是的。我爱他。他,应该也爱我。”
可对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固执的就这个问题追查下去:“你有多爱他?必要的时候,会不会为了他杀人?”
“不会,”这次之璐答得飞快,她刚刚不敢同他对视,现在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毫无惬意,说,“为了他,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是,伤害别人,却不可能。”
“章德在电话里说,那份文件导致了许惠淑和庄华的死亡?”
“他是这么说的。”
“你们在酒吧见面的时候,他有没有跟你说起原因?”
之璐疲惫的摇摇头,“我说过了,根本没来及的跟他说任何话,我以前也不认识他。”
薛宏伟若有所思,仿佛是考虑一下后问出的:“安业集团涉嫌走私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叶仲锷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
“涉嫌走私?这么说,居然是真的?你们已经开始调查了?”之璐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眼睛,“薛警官,叶仲锷不会走私,他不是那种人。我跟他夫妻一场,我不能说完全了解他,我们之间也向来不谈工作的事情,但我知道,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绝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