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指间沙

作者:靡宝

张其瑞很快就赶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顾湘神色彷徨地站着,不由先朝着她走过去。

“还好吗?”

顾湘勉强点了点头,“老人走得很安详。”

“想开点。”张其瑞的手放在她瘦弱的肩上,想给她一点力量,“生老病死,不可避免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湘红着眼睛应了一声。

朱清亲自动手,帮着保姆给老人收拾遗容。关于自家老总的举动,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钱家人很快就赶了过来。以前为了分家产挣得面红耳赤的几个兄弟,看到老父亲的遗体,还是当场哭了出来。洋媳妇和两个混血孙子一脸茫然,另外两个华人媳妇倒是十分知趣的也赶紧跟着掉眼泪。

老人的遗体被送去了医院。张其瑞要亲自跟着过去,临走的时候嘱咐顾湘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湘独自一人躺在休息室的小床上,本来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头挨着枕头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她一下梦到了小时候外婆带着她走街串巷地买冰棍,一下又梦到钱老爷子听她念报纸。

梦里有人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充满了怜爱。她觉得十分舒服,然不住朝着那温暖的地方靠过去。

“外婆……”

张开眼睛,天已经微微亮了。

屋子里似乎漂浮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像是有谁悄悄来过,又悄悄离去了。

她洗漱清楚,打起精神走了出去。老人虽然走了,可是总有点后事要料理。

过了一个多星期,钱老爷子的死因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鉴定结果,的确是脑溢血。老人血压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又在外活动了一天,突然发病倒也不奇怪。

不过钱家人总要把父亲的死怪到别人头上,不肯承认其实就是他们气死了老父。所以,首先就把保姆辞了,工钱扣了大半,说她照顾不周。

保姆走前气呼呼地对顾湘说:“好在老爷子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这手了。老人家有准备的。他私下对我说了,他遗嘱里给我留了一笔钱的。”

东来阁腾空了出来。钱老先生的衣物书籍全部都装箱运走了,按照遗嘱,它们都将捐赠给慈善机构。

屋子的装修也在张其瑞的授意下做了改动。颜色暗沉的窗帘和家居都换成了素雅明亮的乳白色,房屋布局也在风水先生的指点下重新调整,老人用过的东西也全都归了库房。

焕然一新的房间显得很陌生,已经不再有老人生活过的痕迹。这就是酒店,客人来了又走,谁都不会停息。

“顾湘,”小唐敲了敲门,“朱姐叫你去一趟办公室,有人找你。”

谁会来找她?

朱清的办公室里,除了她之外,张其瑞也在,他正在和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西方男人用英语交谈着。看到顾湘来了,张其瑞便冲那个男人点了点头。

“这是布克先生,是钱老先生的律师。”朱清说,“他来找你,好像是关于遗嘱的事。”

顾湘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律师笑容可掬地同顾湘打完招呼,然后开门见山道:“小姐,钱先生的遗嘱里,要将他名下的一条项链赠于你,感谢你这几个月来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陪伴。这里是文件,您签署了,我就可以把保险箱的钥匙交给你了。”

困局13

律师说的是英语,虽然带着浓郁的法国口音,可也不是听不懂。但是顾湘总觉得自己没听明白。看看张其瑞,他那么淡定的人,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给我一条项链?”

“是的。”律师甚至还从文件夹里翻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条很普通的金项链,坠子上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翡翠。项链的样式虽然很老了,但是那块翡翠温润剔透,十分美丽。

“很漂亮是不是?”老外赞美,“中国的玉真是美丽的石头啊。”

“是啊。”顾湘干笑了一下,求助地望向张其瑞。这种复杂的法律事务,她真的搞不懂。

张其瑞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他问律师:“先生,遗嘱里只提到赠送项链,没有提到相关的义务吧。”

“完全没有。”律师说,“钱先生就是将这条项链送与这位顾小姐。”

“那你知道这项链可有其他意义吗?”

“哦,钱先生提过的。”律师笑得像只狐狸一样,“说是这项链是钱家继承人的证明。当然,钱先生说这已经失效了,所以并不妨碍他拿来送人啦。”

顾湘赶紧把手里的文件丢在了桌子上,“这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那能怎么办呀?”律师把手一摊,“钱先生已经不在了,你也不能和他商量去。”

“难道不能送给钱家人?”

张其瑞哭笑不得,“你要送人,也要先签字,成为物品所有人吧。”

说得有道理。顾湘红着脸办理了一系列手续,然后签了文件。保险箱的钥匙交到了他手里。顾湘看着那枚小小的钥匙,还有点发愣。

朱清送律师走了。顾湘这才问张其瑞:“没什么问题吧?”

张其瑞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很是担忧地叹气,“钱家人怕是很快就要来找你了。”

果然,当天下午钱家大少奶奶就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那时候顾湘正拿着干洗好的衣服给某位客人送过去。这位豪门太太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叫起来:“他居然把那串项链给了你?”

顾湘被她抓得很痛,只有好言相劝,“这位女士,请你放手,有话好好说。”

钱太太气得满脸通红:“说什么?那给长房的项链,老头子居然给你了。看不出来啊,你们中国女人,花言巧语最会骗人。哄得老头子开心,要他金山银山地都给你,是不是?”

顾湘听清楚了,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眼神凌厉,声音一沉,大声道:“请你说话尊重一点!你没有权利随意侮辱人!”

钱太太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商人妇,并没有什么好修养。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扬手就要扇顾湘耳光。

顾湘一路坎坷至此,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扇耳光。她自强不息,却总是被人糟践,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她一把抓住了钱太太挥过来的手,使出全身力气,一把将她推开来。

“太太,我敬你是客人,才对你客气的。如果你再动用暴力,我就要叫保安了。”

钱太太跳起来,指着顾湘,用温州话破口大骂起来。顾湘听不懂,但是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她丝毫不退缩,脆生生地打断了钱太太的谩骂:“我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是我相信老人家的判断。老爷子人是老了,但是心里是明白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想必你心里也有数。说句不动听的话,你有什么资格来找我?老人家的东西怎么分配,都是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