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天热你怎么不开空调?”秦川扶母亲进屋这才感觉里面像火炉,“跟你说过多少次,省不了几个钱的,钱也不是省出来的。”
“我知道,我儿现在出息了,妈不是省钱,妈是不怕热。”母亲微笑着坐到客厅的一把竹椅上,这把竹椅还是从乡下带过来的,都用了几十年了,坐在上面咯吱直响。
这个时候保姆阿忆端着一盘西瓜从里屋出来了,看到秦川甜甜地笑着说:“川哥哥,你来了,吃瓜,奶奶前儿叫我买的,舍不得吃,一定要留到你来再开。”
阿忆十七岁,面目清秀,手脚灵活,是从前乡下老邻居的女儿,几年前发大水一家人都被洪水冲走,阿忆成了孤儿,秦母感恩老邻居在那场大火中救了他们母子就收留了阿忆,留在身边做保姆,顺便做个伴。
“阿忆长高了啊。”秦川微笑着接过西瓜。
“是吗,来,忆儿,让奶奶摸摸,”秦母伸出手,拉过阿忆慈爱地抚摸她的头,“哎哟,是长高了不少,脸蛋也一定长开了吧,肯定是个俊姑娘。”
“奶奶!”阿忆满脸绯红。
“阿忆,中午吃什么啊?”秦川笑着问。
“当然是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啦,我这就去做……”阿忆冰雪聪明,马上意识到他们母子要单独说话,一蹦一跳地进了厨房。
“真是个孩子。”秦川看着她的背影笑。
“是啊,多亏了这孩子照顾我,给我做伴,你上次跟我说要她去读书,我还真舍不得,但是我儿是有见识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妈,你又来了。”
“川儿,妈甭晓得有多欣慰,你这么有出息,妈没白疼你。”
秦川看着母亲,眼底忍不住泛红,想起从前,为了供他上学,双目失明的母亲一路要饭,要了十几年的饭。现在他的经济条件好了,有足够的能力让母亲享福,可是母亲却仍然保留了从前的俭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不跟儿子同住,说是怕影响别人对儿子的印象。多么善良的母亲,该怎么报答老人,一直是秦川甚为苦恼的事情。
“妈,昨天我见了一个人。”
“谁啊?”
“朱道枫。”
秦母怔住了:“朱道枫?”
“他的英文名字叫威廉……”
秦母不做声了,闭上眼睛,嘴角抽搐,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他,妈。”
“你想怎么对他啊?”秦母整张脸都在抖动,往事不堪回首,“我记得那孩子不错的,很善良,人也长得俊,对谁都没脾气,据说很像他的母亲。”
“看上去是很不错。”秦川如是说。
“川儿,妈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想头了,过去的事情跟你,跟威廉少爷无关,我不想你去害人,再说上辈人的恩怨你又怎么了得断?”
“我又不会要他死。”
“算了,川儿,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就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
“妈,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川儿……”
之后的几天秦川的心情都很糟。母亲的担忧加重了他心里的负担。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就是母亲了,从他知道自己那个秘密开始,他强烈的愤恨就被母亲洞悉,他是个做什么事都深藏于心的人,毅力超群,正是这点才让母亲害怕,儿子一旦认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年他立志考到北京读大学时,夜以继日地读书,有一天夜里实在太累,煤油灯点着了他的头发,他都没醒。秦川自己也知道,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没有岸可以回头,他也没想过回头。三十年,母亲生不如死,三十年,受尽欺辱,一想到这些他就更不想回头。
这天下班的时候,他刚把车开出报社,电话响了。前妻打来的。“喂,秦川吗?”声音还是甜美如往昔。
“哦,是倩兮啊,什么事啊?”秦川一听到这声音就感觉愉快。虽然已经离婚,但两人以朋友相处得很好,感觉比以前更亲近。
“怎么,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倩兮有着独特的娃娃音,绝对的颠倒众生,“我请你来我家做客,算不算事啊?”
“做客?我没听错吧,小日本不吃醋?”
“别小日本小日本的,人家对你一直很友好,你怎么老跟他过不去似的,快来吧,他回日本了,我这几天没节目,在家闲得慌……”
倩兮的男友松本是个日本人,这座城里数一数二的百货公司淑美堂就是他开的,跟朱道枫的新时代广场就隔了条马路,两家百货公司是绝对的竞争对手,经常唱对台戏,你八折我七折,你送购物晃宜突嵩笨ǎ好在两边实力相当,多数时候打个平手。倩兮是个购物狂,还没认识秦川的时候就立下誓言,不嫁给新时代的老板就嫁给淑美堂的老板。跟秦川离婚后,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让松本拜倒在她裙下,谁叫她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呢,松本其实也早对她心生仰慕了。为这事秦川很是窝火,第一次跟松本见面是在饭桌上,他很不客气地指责倩兮太不讲民族感情,什么人不好找,居然找个小日本,松本听不懂中文,秦川怎么挖苦他,他都满脸堆笑,还叫他的翻译问秦川会不会讲点日文,秦川想都没想就说:“我只会讲一句,八格丫鲁。”气得倩兮差点昏过去。
到了倩兮的公寓,他一进门就抱住她,又是亲又是吻,呵呵地笑。“死不正经!”倩兮推开他,嘴上骂着,脸上却并不生气,“有朋友送了我点冬虫夏草,我熬了汤,叫你来喝点,补补身体。”
“没听错吧,给我补身体,我身体不好吗?”秦川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假装板起脸,“他能满足你,我就不能满足你?只是当初太忙了,冷落了你,这也不能让你因为我身体不好吧,你忘了我们最好的一夜有几次?四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