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阮语抬头看了眼黑板旁边的挂钟。
郑嘉瑜问：“小语,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个文件送去？”
“我在想能不能大课间去。”
前两节课是物理连堂，物理老师又擅长拖堂，所以第一节课的课间肯定是去不了的。
郑嘉瑜说：“大课间的时间有点赶吧，你要不第三节课下课再去？”
阮语想了想道：“也行。”
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刚响,阮语就拿着文件夹,朝楼梯口走去。
她一路走上五楼，找到了高三3班的的教室，在教室门口探出脑袋。
课间时间，高三的教室里依然安静，半个班的学生趴在桌上。
阮语瞄了好几眼都没看见喻程。
可能有什么事，不在教室里。
倒是坐在教室前排的谭朔注意到了她。
他微微一愣：“学妹,你要找谁？”
阮语心里微跳：“我找你们的班主任。”
说着，她晃了下手里的文件夹,示意自己是要把这份东西交过去。
谭朔放下手中的笔,站起了身：“他应该在办公室，我带你过去吧。”
阮语没有推辞，跟着谭朔朝高三办公室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走到了办公室。
在谭朔的指引下,阮语见到了他们班的班主任老林,把文件夹交到了他手里。
老林虽然四十多岁了，但头发还很茂盛，黝黑发亮。
他笑着朝阮语问了句：“是方凯叫你送来的吧？”
阮语点头：“嗯。”
老林把文件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辛苦你特意跑一趟了，差不多就要上课了，赶紧回去吧,别迟到了。”
阮语的任务圆满完成。
只是可惜没有见到喻程。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老林忽然想起什么，喊住了谭朔。
“哎，谭朔，我差点忘了，今天喻程请了假，班上的数学试卷你帮忙收一下，第四节课下课以后给我交过来。”
谭朔回头应了一声：“哦，好！”
阮语微怔。
一走出办公室，她就下意识皱了下眉，看向谭朔问：“学长请假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
谭朔想了想道：“就昨晚……昨晚他家好像出了什么事，所以他一上完晚自习就回家了。”
家里出事？
阮语有点懵，还想接着问下去，然而旁边有人冲谭朔喊了声。
“快上课了朋友！”
于是到嘴的话顿时被阮语咽了回去。
她朝谭朔挥了挥手，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转身下了楼梯，回到教室上课。
阮语猜谭朔知道的也不多。
刚才他说的那些，应该就是他知道的全部了。
可惜她的手机不在身边，也没有办法发信息问喻程，他家出了什么状况。
恍惚之中，阮语想起了喻程以前给他妈打过一通电话。
那是在初二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她敲开了喻程的房门，看见他在和他母亲打电话。
听不清内容，但印象里对方似乎很激动。
她记得喻程当时略有些无奈，说了句什么话，安抚了对方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喻程少有那样的时候，所以她印象很深。
不过这也不一定和他昨晚请假的理由有关，她只是突然想起有关他家的事而已。
“阮语——这道题你看下要选哪个选项？”
生物老师的点名让阮语猝不及防。
她身体先大脑做出反应，站了起来。
郑嘉瑜看出她刚才在发呆，连忙压低声音对她喊：“选C选C！”
这道题不难，只要给阮语争取时间看完题目，她就能答出来。
于是她特意用不太确切的语气拖着音，把郑嘉瑜给的答案重复了一遍：“这道题……应该是选C。”
生物老师温和笑笑。
“答是答对了，但是选C的理由是什么呢？”
在她说话期间，阮语已经看完了题目，大脑飞速转动，想出答案，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生物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回答得很好，坐下吧。”
阮语松了一口气。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郑嘉瑜挠了挠头，忍不住朝阮语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最后一节课都心不在焉的。”
阮语轻轻啊了一声，迟疑地说：“我早上不是去高三3班送东西了吗……”
“嗯，然后呢？”
“然后我才知道学长今天请假了，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昨晚就回家了，但具体是什么事，他舍友好像也不知道。”
郑嘉瑜动作稍顿：“家里出事，听起来有点可怕啊，你要不等下回宿舍给他发个信息问一下？”
阮语嗯了一声。
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吃完午饭以后，阮语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给喻程发了信息。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委婉许多，因为不知道他家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好问得太细。
[阮语：学长，我今早去给你们班的老师送文件，听说你请假了]
这种开头应该不难让学长回复，他要是不想说，可以直接回一句没事。
然而，比回复一句没事更让人担忧的是，一整个中午，阮语的手机都没弹出一条信息。
喻程没有回复。
郑嘉瑜听说这个情况，也觉得不对劲，给阮语出主意：“他不是还有另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吗，你要不要去问问那个学长？”
阮语知道她说的是梁明翰。
虽然学长请了这个假，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都不一定帮得上忙。
但事情来得突然，他又不回信息，阮语很难不担心他。
“那我放学以后去问他，你到时候看看跟辛佳菲或者李思勤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郑嘉瑜点了点头：“好。”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后，阮语怕梁明翰一下课就去食堂吃饭了，索性一刻也没有拖延，快步走上了五楼。
巧的是，梁明翰正好走到楼梯口。
见到阮语，梁明翰的表情有些错愕：“学妹？”
阮语猝不及防撞见他，气都还没缓过来，急忙先刹住了脚。
梁明翰挠了挠头，不解地问她：“跑这么急干嘛？”
阮语气息渐匀，打了声招呼后，直奔主题。
“我想来问……你知道学长他为什么请假了吗？他中午没回我信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梁明翰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可能因为他当时在医院，回不了信息。”
“医院？？”
“是啊。”梁明翰摸着后颈，偏开了头，“他妈今早发疯，拿起家里的玻璃瓶往他爸身上摔，喻程伸手挡了一下，结果手被割伤了，在医院待了一上午。”
阮语呼吸微滞：“这个‘发疯’是什么意思？”
是真正意义上的有病，还是只是脾气不好？
梁明翰倒有些诧异了：“他没跟你提过？”
阮语摇了摇头。
虽然她隐约觉得学长的妈妈好像是有点奇怪，否则他以前也不会对她说出那些话。
但仅凭三言两语，阮语断定不出什么。
梁明翰沉默两秒，说：“喻程他妈有点神经衰弱，嗯准确地说，不止有点。”
阮语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一脸茫然。
梁明翰看出她不太懂，作出了解释。
“喻程他妈……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有时候是摔东西，有时候是莫名其妙开始大哭，每次碰到这种情况，喻程和他爸都要安抚很久，才能让她平静下来。”
“而且她有点多疑，不管喻程他爸去哪里，她都要打电话去问个清楚，如果中间出了纰漏，她就会怀疑对方是不是骗她，是不是有了外遇——我说的只是其中一个例子。”
阮语咽了下口水，感到不可思议。
“那这一次是为什么？”
梁明翰说：“这一次是因为，他爸昨晚七点多下楼给他朋友送东西，想着下个楼就那么十分钟不到的事，就没有提前告诉她，结果回到家以后，直接闹出了一场世纪大战。”
阮语明白了。
学长就是回去劝架的。
只是劝架途中，他被误伤了，进医院了。
楼梯上下的人越来越少。
阮语心情很复杂。
意识到梁明翰还要去吃饭，她说了声再见，没有多问。
……
五分钟过后，阮语回到了宿舍。
她拿出手机，看见喻程下午回复了她的信息。
[喻程学长：没什么]
[喻程学长：只是我妈昨天心情不太好，我请假回家开导她一下]
算是说了实话，又隐瞒了绝大部分事实。
阮语皱了下眉，手指落在屏幕的键盘上，沉默半晌后，发出两行字。
[阮语：梁明翰学长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阮语：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可能是出于被揭穿真相的心情，喻程发来了一串省略号。
还有一个小杰瑞蹦蹦跳跳的表情包。
但这次，阮语显然没有兴致跟他斗图。
[阮语：快点说]
[喻程学长：我学妹想来接我回学校？]
阮语感受到了他字里行间轻笑着的不着调。
可能是想浑水摸鱼，把这个问题混过去。
她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阮语：……你说不说]
喻程大概也是第一次见阮语这样，半分钟过后，发来了一行字：[今晚七点半左右]
[阮语：坐公交还是打车？]
[喻程：公交]
[阮语：那我到时候在荣庭花园那个车站等你]
阮语发完这条信息后，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现在是六点多。
那她得在这段时间内找老师请个假溜出去。
阮语第一时间想的是生病。
发烧的操作难度太大，不可能实现。
剩下的感冒咳嗽程度太小，不可能请假。
阮语一边朝老师办公室走去，一边绞尽脑汁想办法。
最后，她走到了方凯面前，捂着肚子，脸色痛苦，颤声说出了句：“老师，我有点痛经，想请假回家休息一下。”
这种情况让方凯吓了一跳，毫不犹豫给她开了张请假条。
阮语提前跟郑嘉瑜打了声招呼，揣上手机，拿着请假条就往校门去。
毫无悬念的，学校保安让她出去了。
阮语已经很久没有在这种时间点出校门了，这个时候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到处都是人，红绿灯的地方堵满了车。
旁边有许多初中生经过，说要去买奶茶。
阮语第一次自己撒谎溜出校门，说不紧张是假。
但出都出来了，没有后悔药。
她也不会后悔。
十分钟过后，阮语走到了“荣庭花园”公交车站。
刚才在宿舍外，她没敢拿出手机，怕老师看到以后没收，直到这时才有胆子拿出来。
喻程已经给她发了n条信息。
[喻程学长：？]
[喻程学长：你住校，怎么出来的]
[喻程学长：上你的晚自习去吧，不用管我]
[喻程学长：你学长等你回个信息等到花都谢了]
看似不着调，但看这回复的频率就知道他现在不冷静。
到最后，喻程甚至给她拨了语音通话。
但因为在学校调成了静音，她没听见。
阮语犹豫两秒，点击那个语音通话，拨了回去。
喻程秒接，努力让语气显得和缓。
“你现在在哪，怎么不回我信息啊？”
阮语嘴唇翕动，环顾了下四周的公交车站站牌，还有不远处的人行天桥，咽了下口水。
“我在……公交车站这里。”
“刚才出了宿舍，不敢拿出手机看信息。”
闻言，语音那头的喻程沉默了一瞬。
“你不敢看手机信息，却敢溜出学校——不上晚自习了？”
没过多久，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出的学校，不会是学我上次拿走读生的校卡出来的吧？”
即使隔着手机，阮语还是下意识摇了下头：“不是，我走正规程序，请了假的。”
正规程序。
这四个字让喻程觉得荒唐，哑然半晌。
“什么理由请的假？”
阮语觉得那两个字有点难以启齿：“我不想告诉你，反正就是正规程序请的假。”
喻程怕她是在骗自己，偷偷溜出学校的，装作不耐地追问了下去：“说不说？不然等我抓到你——”
喻程对她说不出什么威胁的话，声音戛然而止。
阮语怕他真生气，立刻缴械投降。
“我、我就说我痛经，想请假回家休息。”
“……”
作者有话要说：喻程：是我低估我学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