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接受道歉。”奥汀打断我的话,“我只要你活下去。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如果再一次轻易丢失自己的性命,不论这世界变成怎样,你都永远无法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
压抑的感觉又一次毫无预警地袭来。
他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早就意识到了。但是自责与别人的谴责是不一样的,何况这人是奥汀。
我连连点头,将枯瘦的手藏入被褥:“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原以为这样说他会缓和一些,但他只是一直沉默。闻到他身上淡而熟悉的香味,心中忐忑到了极点,又禁不住往后靠了一些,闭上眼睛:“……我会照顾好自己。”
“既然如此,先把身子养好再忙别的。”
“我会的。”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奥汀的寝宫,差点从床上翻下来,“那……我先回去了。”
“等有力气了再回去吧。现在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可是在这里……不方便。”
奥汀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沉吟了片刻:“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很失礼,但以我们目前的状况来看,住在我这里,似乎吃亏的人是我。”
“吃亏的人……是你?”我喃喃地重复他的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愣了许久,突然笑出声来。笑了半天又突然觉得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笑的事,而且估计我的脸也会菊花盛开,估计这才会变成笑点。
果然,奥汀微微扬起嘴角,拍拍我的被子:“好好休息,我有事先出去了。”
“好!”我用力点头。
看着他站起来走向门外高高的身影,还有宽阔的肩,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人家总是说爱到极点就是恨。可是对于奥汀,我从来都只有单纯的爱慕与崇拜。就算是在他拒绝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以后,我都无法恨他。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值得我投入全部的感情。
只是,和他相敬如宾的一世夫妻已经让我有些疲倦了。其实这样简单地看着他,关注着他是很好的。虽心酸寂寞,却很幸福。
闭上眼睛,一直没有睡着,却做了很长的梦。
奥汀和以前依然没有太大区别,每天晚睡早起,除了批阅公文,基本不见人影。所以我一直没有太多机会和他说话。而我找来了所有的锻造书,几天之内精读了十来本,每天都是缩在被子里看到呵欠连连然后往里面一钻就沉沉入睡。因为奥汀不曾比我睡得早,所以我也不知道他都在哪里过夜。但天天霸占别人的床总是会感到很不好意思,在基本康复以后,我给他留了一封感谢信后,迅速从他的寝宫撤离。
之后,否极泰来的日子来了。将之前练习锻造用的几把武器卖掉,很快赚到一笔钱。距离上界祭典只剩不到两个月时间,我若想要参加评选,必须在祭典前一个月的时候上交竞选作品。今年的题目是“带有火魔法的骑士长剑”,没有其他细节要求,也就意味着更多创造力和技术性的考验。而我还必须要在上交作品之前参加鬼匠考试,不然就算作品拿第一也毫无意义。鬼匠的考试题目我都看过,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倒霉的是,高等职业考试总是需要预约,我的考试时间刚好是作品上交截止期的前一天。所以为防意外事故发生,必须提前交作品并且抽空复习,留出足够多的时间来应付意外事件。
神金匠和鬼匠差别还是不少。所以这一个月,在玛格尼那里的培训更不容错过。可能是最近动力十足的缘故,玛格尼几次说我做事像年轻人,冲动又毛躁,弄得我哭笑不得。
在倒数计时中我感到了十分的压力。因为卖武器赚了一些钱,我毅然辞掉了裁缝部的工作,并且在闹市区请了两个外籍助手,准备着手制作骑士长剑。
带着两个助手回到工匠部,还没坐下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和奥汀是什么关系?”
3
回头一看,说话的人竟是那个美女鬼匠尤尔。
她热爱自己的职业是总所周知的,所以总是穿着鬼匠的裙袍。华纳部落神金匠的衣服多半都是可爱的小短裙,而鬼匠却是高叉长裙不离身,性感成熟,却给人感觉不大好亲近。
此时尤尔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浑身散发出浓浓的侵略性。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就在斟酌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她竟又问出了一个更劲爆的:“你究竟是什么人?弗丽嘉?”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旁边两个助手眼中都露出惊愕之色。见他们对视一眼又忍笑,我笑着说:“其实我是奥汀的外祖母。这么多年来他受你们照顾,真是多谢了。”
其中一个助手噗了一声。
尤尔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一番,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但说不感到震惊是不可能的。我清楚现在的模样和以前有多大差别,恐怕连我母亲都无法认出来的容貌,尤尔是怎么认出来的?
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将两个助手安置下来以后,我站起来快步朝宽敞空旷的长廊走去。尤尔黑色高跟鞋的声音咚咚敲击在水晶地面上,她走得很快,同时披上了深红色的华贵披风。
飘了一些小雨。尤尔戴上手套,有些犹疑地看着外面。但她仅仅在那停留了一会儿,就有一群男人提着伞一路小跑过去,殷勤地献上。她理了理领口,斜着眼睛提了一把伞,冷漠地说了一声“谢谢”,傲慢地走出去。
其中一个男人追上去说了几句话,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似乎是当她默许了,伸手就要去为她撑伞,她皱了皱眉,躲开他。然而男人还不死心,过去搂她的腰。
接下来的耳光声擦过我的耳朵,在长廊尽头回荡了起码有四五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