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涉

作者:暗夜行路

我把车停得和它有一定的距离,然后看到他从车里出来,却没有直接上楼,到旁边的餐厅去了,我以为他进去吃东西,他却一会儿就走了出来。

 手里拎着装着饭盒的袋子,从一个破旧的楼门走了上去。我很快跟了过去,发现他进了二楼的一个屋子。

 他在整个过程中行动都非常缓慢,中间还差点摔倒。我虽然没有李当那么心狠手辣,可是,也不轻易同情什么人,可是,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里不知为什么怪怪的。

 我想走上去看一眼,就走,却呆了一阵。然后,我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大叫:“哥!你怎么了,哥!醒醒啊!来人哪…”我几乎破门而入,然后就看到阿涉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我跑过去,扳过他的身体,他仰面朝上,额头上还有血印,大概是摔倒的时候被擦伤了。

 我抬头,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刚刚阿涉买的东西摆在他的面前,他没有办法下来扶他,因为,他的腿,还不如我的胳膊粗!我被那场面惊呆了,他还在叫“哥!哥!”

 我看着怀中的阿涉,他的头歪着像一个火球,我的胳膊甚至都能感觉到热气。我把他抱起来,对着他的弟弟说,你放心,他没事的。那孩子点点头,眼里还有泪水。

 他们家徒四壁,整间屋子仅有些必须的摆设。我飞快地把他抱到我的车上,然后急速开出。他无力地倒在椅子上,我不时看他,他的脸是那么惨白,昨日的伤痕依稀可见。

 我又一次破门而入,小安正在吃面,被我吓了一跳,但看见我抱了一个人,他却很有职业操守地立刻打开了里面地手术间。

 我把阿涉放到手术床上。小安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满头大汗的我。“帮里兄弟啊?”他问。

 “快点看看。”我推他一把。他瞟了我一眼,却没再说什么,洗手消毒,穿上了医生的工作装。

 他走过去检查了一番,我看到他用手按了按阿涉的两肋,接着用听诊器,然后撑开他的眼皮看着。我在一旁看着。小安终于停止了动作,走过来。

 “肋骨断了一根,有肺炎症状。”“哦。”我故作冷静地说,他还看着我,我吼道“你还不快医治,看我干吗?”

 “这个孩子挺漂亮的。”他还不紧不慢的。“又是李当那个小子吧?”我不理他,他也明白。又愤愤说“这家伙真是变态!”

 我走到外面,泡了面吃,面在嘴里没有什么味道。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里面传出小安说话,我走进去,果然看到阿涉睁开了眼睛,小安说:“什么弟弟啊?”

 我过去,阿涉看到我,眼睛里露出恐惧。我明白他的心思,我说“李当他不在。”他眼神黯淡了些,声音很小地说:“我弟弟,他…”“他很好,没事,我也跟他说了你没事。”我说。

 我有点感动,他这个样子了,还跑回去照顾他弟弟。差点送命,睁开眼睛却还是弟弟。他眼神中是感激吧。

 小安在安装吊瓶,不时看他不时看我,我觉得他地身体还在发抖,我才想起,他的衣服是湿透的。小安拿了衣服来,他很艰难地换上了。“你在这儿睡一会儿。”他虚弱地躺在手术台上,我对他说。

 他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我看到有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我惊异地看着小安,他抱着手说“他有点内伤。”

 “我不想死。”他的声音像蚂蚁。我第二次听到他说这个“不然小安就没有人照顾了。”他半张着眼睛看着我们。小安吓了一跳,然后问“你说的小安,是你那个弟弟?”他点头。“放心,你不会死的。”小安说。

 他惨然一笑,我感受到了好久没有的心痛。他很快昏睡过去。我和小安到附近的便利店去买点吃的。小安说,你要劝劝李当,他这样子,实在让人无法理喻,一个10几岁的男孩他都不放过。

 我预感到,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但是当我看到停在小安诊所门口的李当的车时,我的血液还是冲上了头顶。

 小安也看了我一眼,我们两个冲进屋子里去的同时,我就听到阿涉的一声惨叫。我好像被什么揪住了心。屋内的场景我至今仍记忆深刻,却永不想提。

 李当在悠闲地系着裤子,从门口,我只看到手术台上的那双腿上,有着红白相间的血迹。我走过去,小安也走过去,李当看到我们,扬起嘴角一笑。“不可能有人跑得掉的。”他说。

 我能看到阿涉的时候,有一刹那的犹豫,我怕看到他的表情。我刚刚承诺他无事,转眼,他却遭到如此的待遇。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来看到他绝望的眼神,可是,当我看到从他空洞的眼里流出的泪水时,我还是被重重一击。“你真是个畜生啊。”小安愤然对李当说。

 李当若无其事地问他晚上要不要去打撞球。我转向李当,瞪视他,他大概觉得不舒服,转向我问,干什么?“完了么?结束了么?”就当替阿涉问吧。李当挥了下手,打趣我“大圣,什么时候成了娘儿们了?”

 我想揍他。却猛然感觉到手术台上,有一道白光。我看到阿涉的手中拿着一把手术刀,正朝自己的前胸刺去,我们离他这么远,无论如何也赶不及阻止他。

 “阿涉!”我大叫。他们两个都背对着手术台,此刻也转回身,连李当都变了脸色。我只有一个机会救他,于是我喊“小安?!”谢天谢地,他的手真的悬在了半空,医生小安冲过去,夺下了他的刀。

 他僵直半晌突然猛地坐起来“啊…”一声大叫,一口鲜血竟从他的口中喷出。我冲过去,他向后仰着倒在我身上,手垂了下去。我看到李当惊异的脸,好久,他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看着昏死过去的阿涉。

 我以为,李当仅存的良心发生了作用,因为,在当时我真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震撼,他这样折磨一个男孩,是否也让他心中不忍?然而,我错了。***阿涉醒过来,是第二天一早了。

 李当真的拉着小安跟他打撞球去了。我没有离开一步,却叫人去了阿涉的家,给他牵挂的那个小安送了吃的,并告诉他哥哥没事。

 我其实是不敢离开,我怕李当再度回来。我当时心中对李当是及其反感,即使我多么地了解他,我也不曾想过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在手术台上强奸了一个昏睡的男孩。

 他还是不是人,我几乎这么问自己!他睁开眼睛看到我时,挣扎着要坐起来。他的脸上有焦急还有意思惶恐。我大概看透了他的心思,我对他说:“你别担心,我叫人去看过小安了,看着他吃了东西,也告诉他你没事,他睡了我的手下才回来的。”

 他有一丝惊诧,随即说“你们,放过我吧。”我听到他几乎是恳求的声音,突然想起他举着刀插向自己的义无返顾,他这样,仅仅是为了小安吧。

 他强自坐起来,不顾我的阻拦,跌跌撞撞地要走出去。“你这样子,去哪儿?”“我不想再看见你们!永远不想!”

 “事情还没完!”我不得不提醒他。他滞住,我走过去说“阿涉,我只能告诉你,以李当的性格,不会这么轻易就完的。”“这,也叫轻易么?”他挑起眼睛看我。

 “是,对他,这叫轻易。”他惨笑一下。忽然跟我说:“麻烦你,给他带个话。”“什么?”“你跟他说,给我时间,等我安顿好小安,要他尽管对着我来。我不怕他!”

 我楞了,这是,战书?我转了这话给李当,他果然哈哈大笑,眼里居然还释放出某些光彩。“你认可?”我问。“我这个人心急,等不了那么久。”“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不会像个傻瓜似的给他什么时间。”

 “你还想怎样?”“大圣”他突然拍拍我的肩“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毕竟,你应该替我做些大事的。我们的地盘还不巩固,红星还一直有找我们麻烦,你要去坐坐阵的。”

 “李当!”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想到他的残忍,我不得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明白。”

 他对我笑,很斯文,很听得进去的样子。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安排,我真的忙得要死。但是,我会时常询问一下小安李当的状态。

 小安说,具他所知,李当一直没有去找过阿涉。我决定去一次阿涉的家。他给我开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竟有一丝激动,看着他好好的站着,我高兴得要死。

 “阿涉,你还好吧?”他点了点头。小安对我笑,叫我哥哥,他还认得我。我觉得阿涉好像瘦了,也黑了。

 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权叔在红星的位置并不低,怎么家里是这个样子。他说出去说话,然后跟小安说,哥哥出去一下,你自己待一会儿,哥哥回来,带你去公园。

 小安大概也就12岁左右,可是他那个样子,看上去更小一些。他笑眯眯地跟我说再见,大概是我救过阿涉地缘故,他跟我也格外亲昵。我冲他摆摆手。

 “你来干吗?”关上门后,他立刻换上了冷冰冰的口气。“李当,有再找过你吗?”“你是来让我感谢你说服他给我时间吗?”这么说,李当真的没有找过他。

 “不是。”我没有别的话好讲,为什么要来,我也不太清楚。“你身体怎么样?恢复了?”“是。”“你要怎么安置小安?”“我会想办法。”

 “安置了小安后,你又打算怎么跟李当斗下去?”“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以为他下了战书,是已经想好了应对方式。

 “至少,我不会再次受屈辱!”不会再次受屈辱?那又是什么方式?我又一次想起了他刺向胸口的样子。也许,那个时候,他会义无返顾地刺下去了吧!我觉得李当是可劝的,至少,他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