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衔灯和银古是两个损友。
那天他们互相揭短到深夜,四个小孩困得睁不开眼。
最先倒下的是丸月,她年龄最小,不能熬夜。
第二个是结草,女孩不淑女的打了个哈欠,她把脑袋枕在妹妹膝上后闷头就睡。
接着是月丸,哪怕困得要死,他也要找根柱子让自己靠着,免得趴在怀里的妹妹睡得不香。
结果每天都很困的结花反而是最强的,在勉强的听完了银古冒出来的那句“鹤衔灯恰血豆腐噎住打嗝三日不止”后,她咂咂嘴,心满意足的合上眼。
“不,这不是最了不起的,了不起的是你!为了抓一只特殊的虫子被误认为流氓被一群平均年龄超过50岁的老婆婆追打……诶,诶?怎么就没人听了?”
鹤衔灯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这才是真正劲爆的消息呀。”
鬼嘟囔着抱怨了几句,话没说完又担心外面太热会着凉,急忙过去扛起睡成一滩烂泥的小孩往屋子里面搬。
他本来是想要来整个抱起来送进房间的,结果没想到自己没什么力气,抱到一半变成了拖,四肢不着地变成了两腿落地,最后完全变成了扯着衣领拉着走。
“过来帮忙。”鹤衔灯朝在看热闹的银古道:“你力气比我大!”
“此话怎讲?”银古还是觉得袖手旁观更香,“给个理由。”
鹤衔灯:“你天天背着那个箱子走来走去的你还问我理由。”
银古:“……”
行,好,妙!不愧是你,被说服了。
他走过去帮忙架住小孩的腿,一人一鬼一前一后像螃蟹一样横着架着走进房间。搬运结束后鹤衔灯还贴心的掖好被角,确认睡眠环境没问题后一人一鬼又竖着走了出来。
他们终于把最后一个小孩送回了温柔乡,鹤衔灯累得直喘。
“呼……”鬼拍拍胸脯,“没想到这么重,果然他们长大了。”
“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
说这话的时候银古正在翻箱子,在摸出了驱虫的药囊后他松口气,伸手把这个小纸包塞到了鹤衔灯手上。
鹤衔灯低头闻了两下,没闻到什么味道。
“你给我这个干嘛?”鬼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妙。
他突然想到了银古过来的目的,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陪我去鹤栖山上一趟。”
果然!
鹤衔灯看着银古,急忙摇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大晚上的爬山会得风湿的。
养生专家鹤衔灯如是说到。
他表现得越抗拒银古越是要拉着他,这不是恶趣味也不是打击报复,原因只有一个——
没鹤衔灯银古根本上不了鹤栖山。
银古抽了根烟,含着一口烟雾全都喷到了鹤衔灯脸上,“乖一点乖一点,就带个路,带个路行吧?”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鹤衔灯僵硬着脸,“强迫他鬼天打雷劈。”
银古揉揉鹤衔灯又乱又蓬松的小白卷毛,把脸直接凑到鹤衔灯的面前。
“听话啦。”
又是一口烟直扑鹤衔灯的脸。
鹤衔灯被呛得咳嗽起来:“行吧行吧。”他没好气的开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哦哟。”
他背着银古往前走,根本没看见在他这么做后银古偷偷露出的那个老奸巨猾的狐狸笑。
鹤衔灯和银古一前一后的朝鹤栖山的最高峰上爬,越往上那些如雾般朦胧如羽般柔软的虫越聚越多,它们弯弯的身子勾在一起,就像无数个弯月会在一起形成了一轮满月,轻飘飘的在山间的空气中游走。
“鹤眠月啊……”银古吸了口烟,“一年比一年多了。”
“因为山主大人喜欢它们。”鹤衔灯烦不胜烦的把飘到头发上的虫撇开,“而且我也挺喜欢它们的。”
“因为它们能制造出雾气?”
“不。”鹤衔灯道,“因为它们能制造梦境。”
“反正你每次来也都是为了那点事对吧?”鹤衔灯吹开眼前的虫,“又有谁被神明带走了吗?”
他浮开挡在面前的雾虫,转过头对正在收集鹤眠月的银古开口:“鹤眠月不仅是一种虫,它还代表了一个时间点,同样的,它也会将受到神灵喜爱的人带走神隐。”
银古看着鹤衔灯,轻轻摇了摇头。
“鹤莲目沉眠之乡,鹤眠月化入虚妄。”虫师收起了手中的瓶子,“这可不是所谓的神隐,除了你,被这种虫喜爱缠上的人没有一个例外。”
银古冷漠道:“他们都已经化为雾气飘散了。”
“所以你就是过来找山主讨药的。”鹤衔灯走到了一个石洞前,“每当鹤眠月结束鹤眠月活跃的时候你都要来一趟。”
白色的鬼敲了敲石洞附近的山崖,只听见呼啦一声,一大片雪白的鹤张开翅膀从石洞中飞了出来。
白鹤在空中盘旋,然后像是飘落的雪花一样落在了地上。
它们围着鹤衔灯转来转去,就像是遇到了族群里最小的幼崽一样亲昵的把脖子贴在鹤衔灯的手臂上,毛茸茸的羽毛一阵接一阵扫过鬼冰凉的肌肤。
“当咯咯咯咯!”
又有几只鹤看见了银古,它们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齐刷刷的挡在了鹤衔灯身前。
带头这么干的是一只尾巴毛上带了点金属般虹光的鹤,它把翅膀张开,冲银古呱唧呱唧的大叫。
银古不由得自嘲道:“所以我才说没有你我根本就上不来。”
他很苦恼,鹤衔灯同样很苦恼,他像个大号鸟架子一样身上挂满了鹤鸟,这些鹤一个接一个的把脸往鹤衔灯身上凑,态度殷切的就像好几个大妈突然发现了自己隔壁有钱又有颜的儿子还没有结婚而自己正好有几个漂亮闺女能拿的出手一样,叽叽喳喳的围成一圈直冲鹤衔灯嚷嚷。
鹤衔灯被毛淹没,不知所措。
他挣扎了好久才把这些因为太久没见到自己高兴得发了狂的鹤给赶回天上去,挂着一身羽毛过去和被排挤的银古会面。
“你还好吧?”鹤衔灯从自己头发上拨下来两根羽毛,“我觉得我不好。”
“我也觉得。”
银古诚实的回答。
那只大过头的鹤还窝在他旁边不肯走,眼神犀利的就像在瞪着敢拱白菜的猪一样。
鹤衔灯花了老大功夫才把这只鹤哄好,白鹤不高兴的叫了叫,转身飞到了云雾里。
大概就是在这时候,有什么东西咬住了鹤衔灯的袖子。
“诶呀。”鹤衔灯扯了扯袖子,有些苦恼,“山主大人,这个不好吃。”
他蹲下身仰起头对过来的庞然大物道:“下次我给你带点别的。”
“你看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