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之刃

作者:花彩雀莺

鹤衔灯被丢在了小山洞里。

他没法出去也没法回到箱子里,只能抱着膝盖窝在这小黑洞口里干等。

可能是因为变小了的关系吧,鹤衔灯的思考方式正逐渐往幼儿的方向靠拢。

“说起来。”鹤衔灯把下巴搭在了袖子上,“我刚才都没怎么注意他的箱子里有什么。”

之前被关在箱子里的时候,鹤衔灯除了抱怨就是抱怨,完全没有在意他上头摆的那叠瓶瓶罐罐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拿点下来看啊!”鬼懊恼地捶地板,捶的袖子迎风飘摇。

他现在真的好小一只,衣服虽然挂在身上是没错,可一旦趴下来那点衣服就全糊成了一团,看着像是要把他给淹没了。

大大大,鹤衔灯身上什么东西都变得老大。

尤其是袖子,两边都被拖出来老长一段。

鹤衔灯也不是没试着想要拯救一下,可他再怎么把手伸长只能够到袖子的手肘部位,剩下的一大截只能放弃治疗,全拖在地上可怜巴巴的吃灰尘。

“唔……”

柚子甩了,悔也后了,鹤衔灯盯着这个被他折腾到遍体鳞伤的破箱子,有什么不得了的小念头在他的心里突然出现,蹦蹦哒哒的跳个没完没了。

要不然,我就看看?

正是这个想法,害得鹤衔灯整个鬼变得蠢蠢欲动了不少。

他左看看右看看,在确认安全后连着给自己做了十多个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好奇乃是生物的本能。

“这并不羞耻。”鹤衔灯给自己喂洗脑包,“再说了,他把我放进去肯定是默认了我可以看。”

“而且,我是说,而且。”鹤衔灯给自己加油鼓劲顺带找理由,“我就是好奇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又不是想偷偷把他什么东西拿走。”

“可是……”他又犹豫了起来,“乱看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感觉喜欢这么干的人应该都是个老妈子,我不是老妈子吧……”

我是恶婆婆!

鬼给自己搞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设标签。

他纠结的在地上打滚,吃了一嘴自己的头发。

鹤衔灯吐掉了嘴里的头发丝,撑着下巴进入思考模式。

“如果被误会成我要偷他东西怎么办?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些药有什么好偷的……等下!”

“难道他有我有钱吗?嗯!没有!”

鹤衔灯迅速说服了自己。

他爬到了箱子那里,用袖子勾着箱门缓缓打开——

现在他看的可清楚了不少,鹤衔灯爪子挨个擦过了箱子来安装的隔板,一个没忍住,在最后一个板子上面用力一敲。

“都是你的错。”鹤衔灯摸摸后脑勺,“撞得我痛死了。”

他开始挨个研究卖药郎箱子里的小玩意儿。

鹤衔灯先拉开了一个比较合自己眼缘的小抽屉,发现里面摆着几本书。

“这什么?”鬼挑了本看着最顺眼的。他提着书脊一晃一晃,像甩树叶一样逼得一本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让我先看看名字。”

鹤衔灯对卖药郎的文学素养表示了关心。

“唔,《折雀枝》?”他咬着袖子把书往下翻,“名字好耳熟,难道是我以前看过这本书吗……”

鹤衔灯随便的翻了两页,在看清上面的小字后,他的表情瞬间从漫不经心变成了目瞪口呆。

“噫,噫噫噫噫!?”鹤衔灯发出了肮脏的高音,声音大到可以和山间飞舞的白鹤一较高下,“这——这什么啊!!”

他被书里面大胆露骨的文字描写给吓的惊慌失措,自认的15岁心灵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鹤衔灯和甩锅似的把书往前面一丢,拿袖子遮着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脏了我脏了我脏了……”鹤衔灯喃喃自语,“对不起鹤莲目大人,对不起,真的……”

他自我忏悔了几句后,缓缓地摘掉了挡在面前的遮羞布准备迎接现实。

“啊啊——”

眼前的书被风吹着往后翻了几页,这下可好,除了文,鹤衔灯还看到了更为新鲜有趣的图画,奇怪的知识迅速增加。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结果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服下摆上,哐啷一下,鬼斜斜的砸进了箱子里头,震得里面的瓶瓶罐罐往上跳了三跳。

鹤衔灯晕晕乎乎的,他正打算爬起来,结果没把握好起身的分寸,脑袋直突突往上头的隔板上一撞。

鹤衔灯满眼都是围着他转的星星。

他正要伸手把那些快飞走的星星捞回来,迎面突然掉下来一个口没分好的小瓷瓶子,伴随着咕啵一声,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从瓶口洒了出来——

“咕……呜……!”

在吸入液体的那一刻,鹤衔灯的小尖瞳孔缓缓溃散,变成圆溜溜的一团。

啪哒,野生的鹤鬼倒下了。

瓶子咕噜咕噜的滚在了地上,转了个圈后露出了一小截绑在上面的标签。

失眠专用强效药。

上头明晃晃的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卖药郎终于回来了。

“喂鹤衔灯!”满脸奇怪红纹的男人抓着把竹子在山洞口叫了两声,“这种材质的行不行?”

“这座山外面也没什么竹子。”卖药郎拖着几节竹杆往山洞里钻,“我现在发现,离开你之后完全没有动物拦着我,所以刚才被砸肯定是你的问……啊?”

卖药郎手里的竹子掉到了地上,细细的茎干都摔歪了不少。

先不要提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就差伸手画一个凶手是xxx的鹤衔灯,就单单看他乱七八糟的箱子,卖药郎也觉得自己有资格叹口气。

“破坏力越来越强了啊。”

他把鹤衔灯搬到一边,捡起自己的书塞了回去。

“幸好他没有翻我别的东西。”卖药郎哭笑不得,“有的东西被看到是真的要完蛋。”

他把自己那本从颜色层面就不太适合青少年阅读的书塞进了抽屉,在抽屉旁边镶着的板子里摸索了一阵拉开了一个暗夹。

“唔,看来没被看见。”

卖药郎取出了一叠病历。

他数了数确认数量没错后,提起笔在其中一张上点了点,正当他思考要在上面添上什么东西的时候,一旁昏死过去的鹤衔灯突然又有了些新的动静。

鹤衔灯站了起来。

他闭着眼,眼珠子在眼皮下面不规律的转动着,惹得睫毛也在一抖一抖。

“啊。”卖药郎放下笔,“还真梦游啊?”

他看着鹤衔灯像个幽灵一样的绕着自己转来转去,像一只追自己尾巴的小狗。

起初卖药郎只是想看个笑话,直到鹤衔灯从自己心口里取出了夕立虹霓姬。

“鹤……呼……”处于睡眠状态的鹤衔灯说话并不是很利索,“六……”

卖药郎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了。

伴随着一声夹杂着口水吞咽音的“斩鹤蜂鸣”,卖药郎背后的石壁被灰白色的气刃划开了一道十字。

卖药郎:“……”

他往旁边挪了挪,看着后面的石壁变成了一堆碎块哗啦哗啦地落了下来。

鹤衔灯依旧在山洞里游走,像在梦里和什么可怕的怪物搏斗似的死命挥击着手里的武器,每砍出一刀,他的身体就渐渐膨胀一点。

从原本的小孩身形变成了百年来始终维持着的少年体态,再到明显长开了的成人模样,几乎就在短短一瞬间,鹤衔灯便体验掉了人生的早中晚。

他就像在给卖药郎表演鹤之呼吸似的,一刀一刀的攻击着面前根本看不见的敌人。

灰白的气流盘旋在彩虹色的刀刃上,吹的鹤衔灯的头发直直往上飘。

“再这样下去的话整个山洞都要塌了!”

在鹤衔灯喊出了一句“鹤呼第五型鹤戏蝶花”又一次成功爆掉石头的那一刻,卖药郎终于意识到了这点。

他当机立断,摸出了个药瓶子直接空投到鹤衔灯的方向。

“哐——”

鹤衔灯被瓶子正中红心。

他被里头装着的药淋了一身,摇晃了一下后脑袋直接怼到了地上,也不知道鬼的脑袋是怎么长的,鹤衔灯当场在硬邦邦的土块上摁出了一个深色的印子。

卖药郎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确认是真晕过去后给鹤衔灯翻了个面让他保持呼吸通畅。

他看着大人模样的鹤衔灯,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原来长大之后是这样的吗?”

卖药郎捏捏鹤衔灯的脸,没摸出多少肉来。

成人状态的鹤衔灯瘦的很,脸上多出来的肉也全都吸了进去。这份瘦弱里带了几分病气,明明是那么不讨喜的气质,可在他身上呈现的反而恰到好处。

“从小到大都是病美人啊。”卖药郎把手往肉少的根本不会弹起来的脸上一摁,“要是能一直长大的话,估计会有很多人会因为这张脸而喜欢上他吧……”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之后,鹤衔灯都是雪白雪白的一只。

他苍白的脸下是纤细的脖颈,因为太瘦的关系,脖子上的血管瞧着相当的明显,只可惜按上去并不能感到血液在里面缓缓流动的温暖触感,只能抚摸到一片腻手的冰凉。

可能是潜意识也不想自己长大,鹤衔灯的身体缓缓的变小。

鬼开始变圆,吃胖了似的让脸颊上的肉逐渐充盈起来,他全身上下的骨骼肌肉扭成了一团,等再次展开后变得更为凝实,看着像是一块气泡都给锤没的年糕团。

他又包进了自己的衣服里,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稳。

“大家晚安……”

小小的鬼嘟囔了一句轻飘飘的梦话,咬着衣服缩成了一团。

卖药郎看着鬼,叹了口气在他旁边坐好。

他拿出了自己存着的病例条和药方单,在症状上多添了一个梦游。

“结果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治好。”卖药郎把单子收起来,“真是失败。”

他捏紧了手里的单子,轻叹了一句。

“……果然,我只是个卖药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至■■的一封信】

我从小就觉得我有点好奇过剩。

怎么说呢,我并不是很怕生人诶。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会怕的,但是后面就不怎么怕了,看到陌生人还可以跟他们打招呼。

忘了是谁跟我说的,给别人一个微笑的话,别人也会给你一个微笑,所以要多跟别人笑笑。

但是我笑起来不是很好看了啦……

还有其实关于这一点,我一直有一句话想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来着。

如果我给别人一个微笑,别人还给我一个嘲笑……那我该怎么办呢?

好吧,我好像写的有点偏题了,算了,写信的话不需要注意主题,我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反正你不看也必须给我看。

好奇心,我感觉比起好奇,我这个应该叫八卦。

怎么说呢?鬼嘛,耳朵比较尖,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我都能听得出来。

但是我一直觉得听八卦的话还是听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较好,如果你们正在讨论的某个话题或对别人造成伤害的话,还是不要听了吧。

就比如说我的孩子们,其实每一个都有一些故事,但是,如果他们肯跟我讲的话,那我会听,当然我不会说出去的,除非他们已经放下了。

小月亮什么时候才会放下呢?

嘛嘛嘛嘛!其实好奇心的话,满足一些无伤大雅的就可以了吧。

虽然我还找不好那些边界,我觉得这主要要怪你。

明明说好了会教我怎么为人处事的,到后面都不教了。

我明明有付给你学费的,我都有留好吃的点心给你的——过分。

对了啊,我发现啊,变成鬼之后我睡觉是越来越不安稳了。

不是说梦游啦,就是普通的睡觉,我也觉得不安稳,有的时候还会感觉骨头嘎巴嘎巴的响。

其实如果在做梦的话,现实中发出的声音反而会在梦里变成另一种东西。

我很少做梦,做梦的时候除了梦见你们更多的时候是梦见我在和怪物打架。

好奇怪,难道都这么大了我还在梦想成为什么拯救世界的武士英雄忍者吗,年龄都过了吧?

就算要梦想也应该是变成世界第一的巫女吧。

等一下好像不对,那就世界第一的巫男……?

更不对了!

算了算了,就成为世界第一的信徒吧!

希望不会是唯一的……

话说回来,你……信仰跟我一样来着是吗?

忽然忘记了,诶嘿!下次回信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呀。

期待你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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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现在已经没人问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隔壁似乎失去了补给。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_(: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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