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

作者:陈忠实



    白嘉轩猛地一顿,就呆若木鸡了。那棒槌肯定是用桃木旋下的了。桃木辟邪,鬼怕桃木橛儿。六个桃木棒槌对付六个从这个炕上抬出去的尚不甘心的鬼,可见仙草事先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他心头刚刚潮起的那种欲火又顿然熄灭了。仙草却不理会他,带看叽里当唧摇晃着的心棒槌躺下了,用一条花格单子搭在身上。他也心灰意冷地躺下来。那温馨的气息像攻瑰花香一样沁人心脾,心里的灰冷渐渐被逐出,又潮起一种难以抑制的焦渴。他豉起勇气伸手把她揽进怀裹,抚摸她的脖颈、丰腴的肩膀和最富诱惑的胸脯。她默默地接受了,没有惊慌也不反抗。她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着身子,出气声变得急促起来。他受到鼓舞,就把手往腹部伸去,却触到了一只倒霉的心棒槌,心里又泛起一缕阴冷之气。她抓住他的手告诉他,出嫁前,母亲借下酒席请来一位驱鬼除邪的法官,法官把六个小桃木棒槌留下就走了。她说:“法官说,戴过百日再解裤带。”白嘉轩一听就不由得火了:“又是个百日忌讳!”仙草却说:“百日又不是百年。你权当百日后才娶我。你就忍一忍,一百天很快就过去了。不为我也该为你想想,你难道真个还要娶八房十房女人呀……”他听着她友好的又是冷静的话,就抽出了被她抓着的手,把她紧紧搂住,心底却异常清醒。他坐起来,重新穿上衣服。仙草问:“你干啥呀?”嘉轩说:“我跟鹿三哥睡马号去,免得睡在一起活受罪。”仙草说:“那也好。你睡这儿我也难受。只是……你明晚去马号。今日是……头一夜。”嘉轩断然说:“算了,我今黑就去。”

    嘉轩扯了一条被单夹在腋下,拉开门闩,走出门去。仙草迟疑一阵儿忽然跳下炕来:“等等。”她喊住他,又把他拽进门,反过身插上门闩,从他腋下扯走被单。嘉轩楞住了,怕她生气,反倒和颜悦色地说:“我听你的话,为我好也为你好……”仙草重新爬上炕,打断他的话:“算了!”说看,一把一个扯掉了腰带上的六个小棒槌,“哗”地一下脱去紧身背心,两只xx子像两只白鸽一样扑出窝来,又抹掉短裤,赤裸棵躺在炕上说:“哪怕我明早起来就死了也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