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囚笼

作者:松梢月

江知宜缄默不答了,闻瞻手上动作却没停,他用绒布替她揉着头?发,沾湿了一条,便?又?换一条来,她发梢上原来还滴着水,将座下的绒垫弄得潮湿一片,而后在他不断的擦拭下,方慢慢变干,再未往下滴水。

闻瞻再次蹲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抬头?认真的看着她,张口叫了声“卿卿”,一时不知接下来的话如何?说出口。

她的小字还是?从前听愉太妃叫过,他一直记着,但没什?么叫的机会,今夜才算是?第一次叫出口。

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捏着江知宜的手心,如谭的深眸中似有晶亮的光,灼热而悠长,停顿片刻之后,将自己?的姿态放至极低,斟酌着语气接着道:“卿卿,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能不能……能不能试着忘记旁的不痛快?”

“旁的不痛快?比如呢?”江知宜微微垂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其实她心中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适才亲近之时,她突然说出姑母之死来,必然是?让他不大高?兴了,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能说,难道他当真在期盼着,她能倾心相?对?

当初他以姑母之名,命人将她召入宫中,百般折辱,让她沦落到如今的境地,既不能同家人相?聚,也不得任何?自由,这样没名没分的呆在宫中,任宫内宫外的风言风语随意羞辱。

他现在对她动了心,才能听进她的乞求,才能顺从她的意思,若是?没有呢?那她恐怕还是?当初那个被囚于“鸟笼”之中,听他轻笑着询问“会不会伺候人”,然后再逗趣儿似的羞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鸟雀罢了。

“很多?很多?……”闻瞻眼底愁云惨淡,却不知如何?说起,只道:“你姑母、你父亲、还有你兄长……你该知道的,在朕眼里,旁人什?么都算不上,他们与朕压根没有什?么关?联,朕可以为了你对他们温和以待,不治他们的罪,不处罚他们,但不代表朕理应如此。”

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强人所难,但人都是?贪心的,不是?吗?他以前还觉得,自己?既然有些喜欢她,那就直接将她留在宫中就是?,左右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中,后来又?想,只要她的人有什?么用?他还想要她的全心全意,但是?显然,她对他非但没有全心全意,恐怕连几分真心实意都没有。

他嘴中什?么都算不上的人,都是?江知宜珍重之人,她从来没有请求过他要对他们温和,但此事听他如此轻飘飘色说出这话,仿佛赏赐一般,当真是?让人恼怒。

“皇上,你这样……是?真的爱上了你养的鸟儿了?”江知宜言语之中带着嘲讽,直白?的望着他,是?单纯而无害的模样,仿佛在讥讽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他,如今怎么会爱上他豢养的鸟雀?

闻瞻闻言一顿,被她特意咬中的“鸟儿”二字戳中痛处,他稍稍上前凑上去,又?道:“当初是?我辱你,你若想笔笔还过来,我认了。”

当初种种,的确是?他的错,他也知道两人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着暗潮涌动,不仅是?因为她现在的境地,更是?因为当时种种,若是?他想两人的关?系就此改变,有些事情?必须摊开说个清楚,然后再一点?点?改变。

闻瞻有意躲避开她的目光,起身?若无其事的打开桌上的鎏金九桃小熏炉,缓缓倒了新的熏香进去,等着香气丝丝缕缕的萦绕而上,他的手依旧停留在炉顶上,又?道:“若你为自己?没名没分的事情?介怀,如今中宫正是?悬空,若你愿意,朕明日就可传旨,让你直接入主中宫。”

江知宜没想到他会直接提起这个,满脸皆是?不可置信,在玫瑰椅上呆坐良久,不知如何?回应。

她没想到闻瞻当真将她看得如此重,竟能随意将皇后之位都能拿出来,但她若真是?接了这位置,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新的枷锁和束缚,这或许代表着,她这辈子都再难逃离皇宫。

“朕提起这个,是?想让你仔细想想,并非……”闻瞻话还没说完,便?听殿外突然想起扣门声,李施尖细的声音继而响起,是?掩不住的慌乱,“皇上,出事了,出事了……”

“出了何?事?”闻瞻终于将手从熏炉上离开,将身?子转向殿门的方向。

“是?……是?您一直命人保护的徐嬷嬷,她突然被掳走了,那边刚传来的消息,现下人还未找到。”李施的言语之中带着轻颤,似是?十分恐惧。

自他开始伺候皇上开始,便?知这个徐嬷嬷虽只是?皇上生母从前的侍女,但得到皇上百般珍视,一直命人暗地里保护着,显然是?十分重要,但现下人却突然没了,这不是?要他们这些奴才的命吗?

“什?么?”闻瞻身?形一顿,摆动的衣袖将桌上的茶盏带倒,茶盏霎时落地,与地面的绒毯相?撞,发出一声闷响来。

他压根来不及去捡,只是?深深的望了江知宜一眼,摆手让她回内殿去,而后边快步往殿门处走,边抬声斥责:“李施,滚进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李施应声推开殿门进来,头?都不敢抬,眼睛更是?不敢乱转,只是?一味地看着脚下,拱手禀道:“皇上,底下人奉皇上之命,一直暗中保护着徐嬷嬷,眼看着大半年过去,并未出什?么差错,所以那些奴才们就有些倦怠,今日刚刚天?黑时,突然有人潜入徐嬷嬷住的地方,他们一时没注意,后来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李施缓缓说清了前因后果,看着闻瞻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又?忙出声找补:“皇上,那些奴才们已经去追了,不过既然有人能躲过他们把人抓走,必然是?非同一般,皇上您看这怎……怎么办?”

“怎么办?朕就应该直接取了那些不中用之人的脑袋,再剖开他们的肚子,看看里面装着几个胆子。”闻瞻抬腿一脚踢在门框上,只觉怒气不停的往上翻涌,始终有着一口气堵住他的心口。

他身?上只着了中衣,经檐下的的寒风一吹,是?沁入骨髓的冷意,但他好像并无感觉一样,目光锐利的望向远处的重重宫阙,沉思片刻之后,方沉声道:“去探一探镇国公府和离王府有什?么动静,查到任何?风吹草动,都立即来禀朕。”

徐嬷嬷从不曾进宫,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唯有镇国公知晓,而离王近来与其来往甚密,又?别有用心,恐怕徐嬷嬷失踪一事,与两方脱不了干系。

徐嬷嬷她身?上唯一的价值大概就是?自己?的身?世之谜了,现下她被抓走,最让他担心的,倒不是?他的身?世会被暴露,而是?他了解徐嬷嬷,她是?个忠心且固执的,必然什?么也不肯说,那到时候恐怕是?要受苦。

李施连声应“是?”,转身?就要去安排,却又?被闻瞻拦住,嘱咐道:“明日一早,就传荣太妃来正和殿见朕,等她一进正和殿,就着人将朕召见她的消息传出去。”

“是?,奴才明白?。”李施虽不解他话中的意思,但丝毫不敢有迟疑,拱手行礼之后,立即去忙活他所交代之事。

闻瞻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息,又?在檐下站了良久,让满腔的怒气彻底消散,才跨过门槛进了殿内。

江知宜已经窝在锦被之中,见他进来之后,忙忙榻里挪了挪,给?他留出个空隙来。

闻瞻却没有立即上榻,他坐在火炉旁,始终沉默着,不知在思索什?么,直到他的手因为无意识的烤了太久,而生出一些灼烧之意来,他方突然醒过神。

他往榻上望了一眼,瞧见江知宜全身?都被锦被拥住,只露出一双顾盼生情?的眸子来,此时正转都不转的看着他,他双手交叠,放置在下颌处,弯唇对她笑笑,声音有些低哑的问道:“怎么了?”

他的姿势十分悠闲,面上还带着少见的柔和笑意,但那笑容深处,却是?不同于表面的疲倦和无奈。

“你怎么了?”江知宜收回自己?的目光,反问道。

她适才在内殿听见些他和李施的对话,好像是?出了事,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才让他如此生气。

“没事,同你无关?。”闻瞻起了身?,抬腿跨上榻上,平躺在她适才留出的那块空余之地上,抬眸看着帘顶,又?不忘补充,“同你镇国公府也无关?。”

他知道,能让她担心的,只有镇国公府,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能让她上心,更不用提与自己?相?关?的权势之争了。

“哦。”江知宜轻轻点?头?,再没有多?问,转身?避开与他面对面相?对。

帘帐已经被拉下来,本?就微弱的烛光被尽数挡在帘外,帘内一片幽黑,只能瞧见星星点?点?的光影。

闻瞻看着她绰约多?姿的身?影,将手伸出去欲揽住她的腰肢,但手指却在触到她秀发的时候霎时停住,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如果有一日,朕不是?这皇宫之主了,或许你就自由了,那样你高?不高?兴?”

江知宜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猛地转头?看他,两人的目光透过黑暗交汇在一处,彼此都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闻瞻方轻叹一声,将适才停住的手落在她发上,轻轻抚了抚,打趣道:“你可是?朕第一次侍候沐浴的人,面子也忒大了。”

他顿了顿,又?将手移到她面上,用手掌遮住她的眼睛,挡住并不明亮的烛光,柔声接着说道:“快睡吧,天?底下面子最大的人。”

他的手心感受到江知宜的羽睫轻颤,一如上次申姜为她施针时,他替她遮住眼睛的感觉,他不知怎么的,心中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只觉得安心且舒畅。

他的手再未放下来,待感受到她的睫毛不再动了,身?旁的人发出舒缓而平静的呼吸声,他仍然未放下手,只是?稍微调整了姿势,好让自己?将那张娇面看得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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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闻瞻便?回了正和殿,刚进殿门,就瞧见荣太妃正坐在桌前,双目沉静、姿态端庄,宝蓝色的勾勒宝相?花纹华裳、红色翡翠滴珠金步摇显出雍容华贵的气质来,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与她周身?的韵味极为相?斥,但仔细看,这双眼睛同离王倒有八分相?似。

看见皇上之后,她恭恭敬敬的行过大礼,抬眸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轻笑道:“久不来正和殿,都快忘了这里原来是?这个模样,也不知皇上今日唤我来,是?为何?事?”

她不笑的时候,便?是?貌婉心娴的模样,一笑起来,与离王更是?相?似,透漏着几分夭桃秾李的闲情?来,这种感觉并未因她的年长而消逝,反而更增加了些许韵味。

“为得是?什?么,荣太妃不知道吗?”闻瞻面上似笑非笑,也不着急与她直说,只是?摆手示意李施端茶水进来。

时间还长,不急,有她说的时候,她若不说,再使?别的法子便?是?。

“皇上这话就没意思了,您既然传了旨意到我宫中,必然是?有事才是?,怎么到了这儿又?不肯说,这是?……”荣太妃定眼望着他,脸上毫无惧意,颇为闲适的坐在桌前,看着殿内宫人来来往往的伺候。

“朕要不要说,还得先看荣太妃想说些什?么。”闻瞻将话又?推了回去,伸手接过宫人奉的茶,掀起杯盖轻轻抿过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没头?没尾的说道:“这茶倒是?和以往喝得清茶不大一样。”

“是?,皇上,这茶叶是?刚从恭州送来的,霜降之后方做成的,立即就命人献了过来,奴才想着现下是?冬日,喝些这样的冬茶,兴许对皇上更好些。”李施拱手回应,话中别有深意。

“恭州来的茶?”闻瞻又?抿了一口,才抬头?看向荣太妃,不疾不徐的说道:“既然是?恭州来的茶,那荣太妃不妨多?尝尝,恭州与良州离的极紧,离王如今居于良州,但荣太妃怕是?这辈子也不能同去,尝尝那处的茶,大约就能知道,自己?的儿子居于怎样的地方,也不至于思念成疾了。”

荣太妃脸色微变,捏住茶盏的手慢慢收紧,就着嘴中的那口热茶,强逼自己?咽下母子分离的苦楚,勉力笑着回应:“皇上说得有理。”

“茶都已经喝了,荣太妃可想起什?么要说的话了?”闻瞻放下茶盏,也不催她,只等着她主动开口。

“我不懂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荣太妃的眸光暗了暗,但霎时又?恢复了正常,眼神落在自己?衣裳的宝相?花纹上,是?要死撑到底、绝不开口的姿态。

闻瞻不再与她互相?推拉,用手指转动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一下下的,不慌不忙、极有耐心。

两人无声的对峙着,谁都没有说话,也再未抬头?看对方一眼,仿佛将对方视若无物一般。

其间李施来禀过一次,贴在他耳边说已经把荣太妃被请进正和殿的消息传了出去,正等着伺机而动的人有所动作。

闻瞻点?了点?头?,又?嘱咐他去做些别的,来吓吓荣太妃。

没过一会儿,李施便?将向采黛问过路之后,便?死在平湖中假宫女的尸首抬了上来,那尸首被一层白?布蒙着,在满是?金光的正和殿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忒不吉利的死人和白?布抬进殿中,荣太妃用帕子掖了掖鼻子,稍稍偏过头?躲避,正诧异皇上为何?搬个死人过来,就听座上的闻瞻开了口,“李施,把那碍眼的白?布弄走,让荣太妃认认,她可认识这人。”

李施应声掀开遮住尸首的白?布,荣太妃则随着他的声音看去,一具被湖水泡的肿胀的尸体落在眼中,那死人满脸煞白?发紫,肌肤不知是?被湖中的鱼咬过,还是?撞上了湖底的岩石,伤痕累累的,已经瞧不出原来的模样来。

身?上的衣服的确同宫人们的相?同,但因为沾上淤泥和杂草,早失了颜色,成了乌黑的一片,有些地方甚至被勾破,露出些许同样浮肿惨白?的肌肤来。

荣太妃只看了一眼,便?惊恐的背过面去,用帕子牢牢的捂住嘴,做无声呕吐的模样。

闻瞻却并未打算放过她,他朝着候在门口的宫人招了招手,冷漠非常的下着命令,“荣太妃胆子小,来,你们帮帮她,看都看不清的话,又?怎么能认得出来。”

“不用看了,宫中宫人那么多?,就算偶有见过一两面的,我哪里又?记得,况且她们何?以值得我记住。”荣太妃不断的摇头?,逃避着面对那尸首。

闻瞻并不回应,只是?垂眸看着众人,宫人们会意,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荣太妃的胳膊,硬逼着她靠近那尸首。

荣太妃不停的挣扎着,一步也不肯往前走,嘴中不停的怒骂:“狗奴才们,你们别碰本?宫,滚开。”

她嘴上说得极为放肆,但随着不断靠近那尸首,腿早已打了软,走路的姿势变成被那两人半拖着。

可没有皇上的命令,那宫人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紧紧扣着她的手,强迫的拉进她与那尸首的距离。

待靠近之时,荣太妃清清楚楚的闻见一股子发臭发腥的味道,她无奈瞥那尸首一眼,立即“哇”的一声干呕起来,整张脸都变得僵硬发红,喉咙中如同哽着什?么似的,哑着声音回应道:“皇上,我说了,我不认识这个宫人。”

“不认识?”闻瞻的目光在她和那尸首之间打转,好像并不相?信她的话,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又?唤了两个宫人进来,淡淡道:“看来愉太妃适才没看清,来,让她再仔细看看。”

他特意咬中了“仔细”二字,话中意味十分明显。

宫人们得命,七手八脚的上前,按住荣太妃的身?子,逼她低头?靠近那尸体的脸,荣太妃被吓得哇哇乱叫,紧紧闭着双目抗拒看见尸首,嘴中振振有词:“皇上,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随后又?摇着双臂,毫无顾忌的用手乱打束住她的宫人,不停的咒骂:“滚开,把你们的脏手拿开,你们胆敢碰本?宫,滚开。”

闻瞻对于她撒泼打混的动作并无多?大的反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们暂且放开她。

荣太妃被适才的靠近吓破了胆,已经有些魔怔似的,即使?已经没有人束住她的手脚,她依旧不停的挣扎着,发髻上的金步摇因为她的动作落地,鬓发散落在额前,身?上的华服因为一通折腾多?了些褶皱,使?她整个人都不复适才的端庄华贵。

过了一会儿,她方缓缓醒过神来,在地上蹬腿往后挪了几步,怔怔的看着那尸首,而后又?突然转过头?去,彻底吐了出来。

闻瞻下意识的皱眉,用方帕掩住鼻子,依旧泰然自若的询问:“怎么?荣太妃这回看清了吗?若是?还没看清,朕可以让你口中的狗奴才们再帮帮你。”

宫人们作势准备再次上前,荣太妃则丝毫不顾仪态的不停往后推,直到后背顶住了桌腿,再没有逃脱的余地,她方改了口,却并没有说出实情?,只是?模棱两可的回应:“好像见过吧,但只是?见过罢了。”

“原来是?见过啊,太妃娘娘要是?早说,何?至于如此。”闻瞻早知道她不会如此轻易地说出口,淡然的转头?望李施一眼,又?点?了点?头?,示意他拿出名为“兰带衣”的毒药出来。

李施会意,从袖中拿出兰带衣来,递到荣太妃眼前,问道:“那劳太妃娘娘再看看这个,您认识吗?”

“这又?是?什?么东西?我不认识。”荣太妃只睨了一眼,面颊微微抽动的动作稍纵即逝,十分肯定得出否认的答案来。

闻瞻用手背撑住下颌,手臂拄在桌上,突然露出荡然肆志的笑容来,他的眉眼皆弯成新月,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占尽风流的面容如同笔笔勾勒出来似的精致。

一切温和之下,只有似是?无意的声音带着沁骨的冰凉,如同冬日里当头?倒下的一盆凉水,让人浑身?一震,“适才的尸首要仔细看过才认识,那这个东西,是?不是?需要荣太妃亲口尝一尝,才能知道认不认识?”

“你……”荣太妃一时语塞,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双手,声音染上了惊惧:“你不敢,你也不能。”

就算先帝不在了,就算她的儿子不是?皇帝,他也不能在她没有任何?过错的时候,私下命令毒杀了她。

“朕为什?么不敢?为什?么不能?”闻瞻连连发问,已经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眉眼重新用冰霜装点?,让人不禁望而生畏,随后又?接着道:“真当自己?是?长辈了?还是?觉得你儿子在京城,朕不能动你?你把自己?想的也忒重要了些,你的命,朕想取便?取,同取你身?旁的那些奴才们的性?命一样的轻而易举。”

他话音刚落,李施便?已经十分配合的上前一步,将毒药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嬉笑着,把取人性?命的话说得如同玩笑,又?像是?在暗示:“这东西太妃娘娘理应认识吧,听说娘娘的弟弟走南闯北,各式新鲜物什?都见过,区区一瓶毒药而已,理应也见过吧。”

说着,他拱手一拜,抬高?了声音:“劳娘娘辛苦,再仔细看看,若是?认不出来,这毒药进了娘娘的口,只怕不太好受。”

“李施,你……”荣太妃面目狰狞,暗骂他狗仗人势,却并不敢直接开口说出来。

这毒药入了口是?什?么样子,她知道的清楚,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那日她才会毫不犹豫的选了这个。

李施知道她想说什?么,并不生气的轻笑一声,将毒药瓶往上举了举,大有此时就要灌入她嘴中的意思。

荣太妃连连受挫,已经是?怒不可遏,她的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的满是?伤口,钻心的疼痛逼迫着她冷静下来,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开口:“这毒药我见过,叫兰带衣。”

闻瞻又?转动起他手上的扳指来,终于问到了正题:“被淹死的宫人你认识,毒死愉太妃的毒药你也认识,那愉太妃的死,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被逼认下了尸首和毒药,这都有辩解的机会,但杀人的事情?,荣太妃却是?断断不敢如此轻易认下,她咬了咬唇,打定了主意逃避到底:“皇上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不过认识一个宫人,又?认识一种毒药,便?能成为杀人凶手了?”

“荣太妃可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闻瞻轻嗤一声,故作茫然的问道:“怎么?你竟不知道,这宫人并非宫中之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宝贝深夜还没有乖乖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