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飞开着解意到成都后新买的宝马,缓缓停到检察院大门口,看着解意的身姿渐渐接近。
现在已临近春节,冷冷的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了。
解意站在风里,藏青色羊毛大衣的下摆在细雨中微微飘拂着,长长的流线形的设计本来使他的身形修长,此时却显出了他的日渐瘦削,但那依然挺拔的肩背却仍然透露着坚定刚毅。
他没有打伞,脸冻得有点发白,神情却很平静。他的身后是气势恢宏的检察院大楼,却更衬托出他身上那种遗世独立的气质。
车窗上布满晶莹的小雨滴。路飞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灰色的天空下,他的目光追随着解意的身影,直到他停在车门处。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就像一棵长在悬崖上的长青树,只能够默默仰视,却高不可攀。
解意拉开车门,坐了进来,神情间有一丝疲倦。
路飞立即把车开走了。小心地在拥挤的车流中行进着,他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解意淡淡地说:“还不是那些话?一个圈子兜来兜去的,我告诉他们我听不明白,问他们到底想知道什么,他们却不肯明说,只说我是聪明人。哼,我聪明什么?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人物。总之我就一句话,涉及我的个人隐私,我有权保持缄默。至于别人的隐私,我从来就没兴趣知道,建议他们去问当事人。”
路飞暗自松了口气,眼中却露出几分忧虑:“那这样一来,你就是彻底表态不合作了。”
“是,我已决定不识抬举,以卵击石了。”解意看着窗外的景色,神情非常平静。
路飞想了一下,轻声问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解意没有答他,却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喂,程远。”他的声音柔和,非常清晰。“我现在手上除了永基地产的工程外,另外还有几个工程正在做,这你是知道的,都是好项目。”
“对,我知道。”程远的声音也很镇定沉着。
解意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淡然道:“我打算全部转给你,怎么样?你要不要?”
程远微微一怔:“全部?”
“对,是全部,除了有经济纠纷的,其他项目都给你。”解意微笑。“你可以先看资料,保证都是肥肉,绝不是骨头。”
程远轻叹:“你这又是何必?”
解意的声音始终很平稳:“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资金全部冻结,没法再做下去了。如果到期完不了工,就又是一单官司。”
程远长叹一声:“这倒也是。”
解意轻笑:“怎么样?全部都给你吧,好吗?”
“我当然求之不得。”程远不断地叹着气。“只是你这样……唉,太可惜了。”
“没办法,现在只能这么办了。”
“那你有什么条件?”
解意洒脱地说:“无所谓,白送给你都行。”
程远脱口而出:“别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解意很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他们的力量太强大了,我现在是兵败如山倒,不可挽回了,只能保住一点算一点。”
程远知道他讲的是事实,但内心里还是不愿接受:“小意,我看你暂时还是不必这么悲观吧,再看看。”
“程远,我说的都是真的。看目前的形势,已经没人救得了我了。现在把那些工程立即转出去,是惟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选择。”
“小意,咱们在商言商,你转让工程出来,当然得有条件。”程远很是不以为然。“在你心里,当我是什么人了?以为我会趁人之危吗?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现在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大忙,至少不会让你吃亏吧?”
“这我当然知道。”解意笑道。“嗯,那好吧,我倒是有个条件,你接收我公司里的所有员工,行吗?现在新职员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员工,而且那些工程一直是他们做着的,你接收过去也方便运作。”
“这没问题。”程远立刻道。“那你呢?”
“我?那当然是应付讼诉和媒体了。”解意轻笑。“我这场官司虽然必输,但还是可以跟对方缠斗一下。一审败诉后,我再上诉到中院,争取发回重审,然后再打一审、二审,至少可以拖对方一年,基本上你这些工程也就做完了,到时候无非是我彻底败诉,他们申请强制执行,将我的公司一锅端了。到那时候,我就解甲归田,退出江湖。”
程远心里无比惋惜,嘴上却笑道:“那样也好,届时我就聘你担任我们集团的设计总监,年薪百万,雅一点称作金领,俗一些叫做打工皇帝,不错吧?”说到后来,已恢复了他的招牌式戏谑。
“到时候再说吧。”解意哈哈大笑。“我肯不肯让你这个资本家剥削剩余价值,还得考虑考虑。”
程远也笑:“那行,我们什么时候研究一下这几个工程的转手事宜?”
“今天下午吧,你看怎么样?”
“行,我三点钟到你公司来。”
“还是我到你那里去吧。”解意温和地说。
程远立刻明白了,便道:“好。”
解意放下电话,似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疲倦地仰靠到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路飞听着他与程远的对话,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钦佩、放心、惋惜、难过,竟是五味杂陈。看着解意显露出的疲惫,他专心地将车开得更加平稳。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只要容总过了这一关,要助解总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解意却仿佛已经睡着了,没动,也没有回答他。
工程的转让进行得比较顺利,主要是远大装饰集团在行内声名远扬,只要与甲方略微沟通,便得到了首肯。解意和程远的动作都十分快捷,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甲方签定三方协议,从法律上确认了工程的转让事宜。
至于新境界公司的员工,除了路飞和一个行政助理外,其他人全部都过到了远大装饰集团,待遇福利不变。
大家自然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却又对始终很照顾他们的老板依依不舍起来。在解意召开的最后一次全体员工大会上,女职员的哭声此起彼伏,男员工也都红了眼圈,有的也掉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