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伸手摸摸我的头发,象以前一样,然后说:“对,她有个好孩子。”
“没长大吧?”我问。
“长大了。”她叹了一口气,放开我,把脸转向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茫然地看着她,打了个冷战。
好象有什么东西要来临。
“那个孩子……是……”
她终于悲悯地看我,说:“你现在去的话,大约还能见到她的遗容……她是你母亲。”
嵩山之北为阴,黄河以南也为阴,夹在中间,巩义是龙脉之地。
从开封连夜离开。大约我是任性。随便了,反正他们要乱就让他们去好了。
我们雇的马车越近嵩山,我心里越害怕。到后来,随着车子的颠簸在黑暗中一路战抖。
她似乎知道了我很冷,伸手来握住我的手,拢在自己的双掌心中。在失了一切的漆黑里,天空没有星月,只有风声荒凉。道上的树枝横斜,打在马车竹编的车身上,战栗咬牙一样的喀哒声。在车窗边,偶尔经过野店或城镇的灯火一闪,我刹那间看到自己把她的手抓得泛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我们什么也没有说,一直沉默中。只有我在黑暗里,慢慢地泪水流了满面。
窗外天色渐渐亮起来,蒙蒙地可以影出她的轮廓,看到她用了安静的眼睛看着我。
于是周围的风声全都退到千里之外。
太室山主峰峻极峰东侧是万岁峰,西侧是卧龙峰,两峰对峙,犹如永定陵的两个门阙。
我们下车,遥遥望到神道最前端的华表,象和驯象人,随后是瑞禽瑞兽,往下是马和控马官,再往下,是手捧宝物的客使,共三对,是参加先帝葬礼的邻国客使模样,客使的后面,是武将文官,按朝拜顺序排列。再向后,是镇陵将军,头戴盔甲、手持斧钺。
这长长的一条路,走得我几乎窒息。幸好她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都握着我的手。我像溺水时抓紧一根稻草一样,抓着她的手。
与我十三岁时一模一样的手。
守陵的山陵使验看了我的令信,放我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