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我浑身寒透。
都是骗我的。
去永定陵那一夜,在失了一切的漆黑里,她伸手来握住我的手,拢在自己的双掌心中,那些温暖是假的。那些白兰花的香气,那缠绵悱恻如暗夜的雪色竹影,那是假的。她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生生写到我心脉里去的名字,艾悯,那也是假的。
全都是。
艾悯,我当然好骗,因为这个天下的所有人里,我只相信你一个。
所有你的,我都心甘情愿去沉迷其中。
可你给了我这样那样的梦,用温暖美丽来骗得我拿它们替代真实的生命,现在又毫不留情就把它砸碎。我所有孩子一样的撕心裂肺,都不过是你利用来争取自己与赵从湛爱情的筹码。
我宁可你继续欺骗我,我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我愿意什么也不知道。
只要不醒来,那就不是梦。
眼前大片艳红的红色,象血一样,又象是大片灰黑的黑色,象死亡一样。
口中尝到腥甜的味道,是血的味道。我好象是咬了她的肩膀,她的血流到我口中,她大约没有觉得疼痛,因为她一直没有反应。她的身体也冰冷,我觉得她已经死了,连气息都冰凉,喷在我的脖子上,让我的血一层层结了冰花,六棱的尖锐花瓣,从脊椎开始,往下,一寸一寸封冻。
就如同我十四岁时,开始长大那一夜,我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触摸到了她的脖颈,温热而柔软,象一只狐狸的手感。
听凭年少无知时那些烟花腐烂在我的身体内,我们所有美丽的过往,被我自己践踏。
她到最后也没有哭,她只是闭上眼睛。
我想这样也好,我就看不到她瞳孔里我丑恶的扭曲的脸。
我在她耳边告诉她说:“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派人去接你。”
她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我……是喜欢你的。从十三岁,到现在。”
她终于开口说:“赵祯,我真后悔,为什么要遇见你。”
我想她说得对。
我默默地帮她系衣带,帮她把头发都理好,把她为赵从湛而穿的孝衣,消除一切凌乱的样子。
她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我走到门口,侍立在外面的伯方忙替我除去素服。
他没有一点异常。我想他也是对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是皇帝,而她也不是赵从湛的未亡人。我想要哪个女子,伸手可即。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象她说的,要找一个只娶她一个人的丈夫,在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那里的情况我不知道,但在我的天下,我想要她,难道还要顾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