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橙汁喝完,“我想先洗把脸再吃饭。”
“好。”
我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几个月来,我也瘦得厉害,下巴尖了,眼睛就显得尤其大,现在又哭得红肿,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难怪爸爸看着我的眼神那么担忧。我胸中鼓鼓胀胀的,又想掉眼泪,却立即用冷水泼了下脸,将泪意逼回去。看着镜子中自己湿漉漉的脸,我手放在镜子上,指着自己的额头,认真地说:“你答应过爸爸什么?你不可以让他们担心。你舍得让他们担心吗?”
深吸了几口气,我飞快地洗着脸,又梳了头,把自己收拾利落。
出来时,饭桌上的菜已经全部摆好,我说:“好香,肯定不是麻辣烫的手艺。”
麻辣烫不满,“什么呀?每道菜都有我的功劳,葱是我洗的,姜是我切的,蒜是我剥的。是不是陆励成?”
陆励成没好气地说:“是的,你的功劳最大。我要姜丝,你给我剁姜块;我要葱花,你给我葱段。说你两句,你还特有理。”
麻辣烫不满,拿着锅铲想敲他,陆励成躲到了一边。麻辣烫边给我盛饭边说:“真是做梦都想不到陆励成同志的厨艺竟然这么好,他老婆将来可有福了!”
我笑,随口说:“你不会后悔了吧?”
一言出口,两个人都怔住,陆励成立即笑着说:“都吃饭了。”
我坐到座位上,开始吃饭,尽量多吃,不管自己是否有胃口。
他们三个陪着我说话,看我胃口似乎不错,都挺开心。可等我要第二碗饭时,陆励成收走了碗筷,不许我再吃,“饿了一天,就先吃这么多。”
宋翔说:“不要太逼自己,悲伤需要时间来化解。”
我不吭声,坐到上,他们坐过来,麻辣烫说着他们三个对葬礼的计划和安排,询问我还有什么意见。麻辣烫拿出几张图册给我看,“这是我们选的几个墓地,环境都很好,我选的是叔叔和阿姨的骨灰合葬,你觉得呢?”
我点头。他们三个已经考虑到最细致,我说:“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我……”
麻辣烫“喊”了一声,“你和我客气?你信不信我回头收拾你?”
陆励成淡笑着说:“我只记得某人说过,不言谢,只赴汤蹈火。”
宋翔凝视着我,没说话。
在他们三个和大姐的帮助下,父亲和母亲的葬礼简单而隆重。
等安葬好爸爸和妈妈,我的存折里竟然还剩五万多块钱。大姐怕我一个人闲着会伤心过度,所以建议我立即去工作,承诺帮我找一个好职位,我拒绝了她饿好意。大姐劝我,可看着我的消瘦,又说:“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恢复一下元气。”
我告诉大姐,因为暂时不打算工作,住在城里没有必要,所以准备搬回我和爸爸妈妈在房山的老房子,大姐怕我睹物思人,麻辣烫却没有反对。麻辣烫对大姐说:“我会天天去骚扰她,让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做了决定,我就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看着不多,实际收拾起来却不少,我又舍不得扔东西,一个花瓶,一从干花,都总是有我买这个东西的故事,所以一件件东西打包,挺耗时间的。不过,我现在时间很多,所以慢慢作,边做边回忆每件东西的来历,也很有意思。
收拾到一个脚底按摩器,我想起来这是麻辣烫给我买的。我有一段时间日日加班,忙得连走路的时间都没有,麻辣烫就给我买了这个按摩器,让我趴在桌子前工作的时候,放在脚底下,可以一边按摩,一边工作,强身健体和工作两不误。
我正一边回忆,一边收拾东西,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显然,敲门的人很着急,我立即去开门,看到宋翔神色焦急地站在门口。
“怜霜来找过你吗?”
“昨天来看过我,今天还没来,怎么了?”
“怜霜盗用了我的密码查看了我的网上私人相册。”
我呆了呆,才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心刹那冰凉,“有你和许秋的照片?”
他眼中全是痛苦和自责,“全是我和许秋的照片。许秋去世后,我车也失眠,所以把所有她和我的照片全部整理了一遍,放在这个相册中。”
我只觉得寒气一股股地从心底升腾起来,如果是别的女人,麻辣烫顶多难受一下,可许秋……我无法想象她看到宋翔和许秋一张张亲密的照片时是什么感受。旧时的噩梦和现在的噩梦叠加,她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溃。原来不管她多努力快乐,即使许秋死了,她仍无法逃脱许秋的诅咒。
我立即返回屋子拿手袋和手机,边往外走边给麻辣烫打电话,她手机关机。
“你和她父母联系过吗?”
“我给她妈妈打电话,她不接,全部摁掉了。”
“她妈在下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宋翔找出号码给我看,我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王阿姨吗?阿姨好,我是苏蔓,怜霜回家了吗?”
“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她爸爸和她现在一句话都不说,父女俩一直在冷战。我要相见她,只能去她住的公寓。我一支想联系你,拜托你多去看看她,可又不好意思,毕竟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心里肯定也不好过。怎么,你联系不到她吗?”
王阿姨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憔悴,我把本来想说的话吞回去,“估计她手机没电了,也许过一会儿她就会来找我,她经常晚上来看我的。”
“那好,你见到她,多和她说说话,她爸爸不想打她的……”
我吃惊地问:“伯父打她?”
王阿姨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和她爸爸为宋翔大吵了一架,父女俩都把话说得过了,怜霜说了一些很伤人的话,她爸一气之下就打了她一耳光。自从那天起,怜霜就再没回过家。”
我挂了电话,看向宋翔。因为手机漏音,宋翔已经半听半猜地知道了电话内容,他脸色苍白地说:“我不知道,她没有告诉过我。”
我自责地说:“我一心全在爸爸身上,也没留意到她的异样。坐计程车找人太不方便了,我们得找个司机。”
我给大姐打电话,她说正在和客户吃饭,我只能又给陆励成打电话,“你在做正经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