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推着麻辣烫走向王阿姨。王阿姨从我手中接过麻辣烫,推着她走向登机口。
麻辣烫回头朝陆励成和宋翔挥手道别,又对许伯伯做了个飞吻的姿势,大声喊道:“爸爸,再见!我和妈妈会想你的。”
“这丫头这么大了,还疯疯癫癫的!”许伯伯貌似责备,实则心满意足。
等看不见她们了,许伯伯看向我,淡淡地说:“小秋从出车祸到去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笑着说:“昏迷了三天三夜,有没有短暂地醒来过,只有许伯伯知道。”
许伯伯轻声叹气,“我觉得小秋是愿意的。”
我点头,“当然!她毕竟是麻辣烫的姐姐。”死者已去,只要能让生者新安,哪一种想法又有什么重要?
许伯伯和我握手告别,“谢谢你!小怜告诉我你爸爸去世后,你一直没工作,如果你想要找工作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
虽然我不打算找工作,可我没有拒绝,微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我不会刻意去巴结奉承,但是如果能有助力,我也不会清高地拒绝,谁叫我还要在红尘中求一碗饭吃呢?
陆励成、宋翔、我三个人并肩走出机场。陆励成提议一起去吃晚饭,宋翔和我都没有反对。
我们在学院路上找了家小饭馆,装修不算精致,但还算干净。
我说:“这顿饭,我来请,谢谢两位旧上司对我的照顾,也算是告别酒。”
陆励成有点儿意外地说:“消息传得这么快?宋翔刚递辞呈,外面已经传开了?”
我愣住了,看向宋翔,他解释说:“我刚向Mike递交辞呈,打算接受CS在伦敦的邀请。”
“哦,那很好!听说英伦海峡风景很是优美。”
我微笑着低下头,淡淡地说:“我不知道宋翔要走,我的送别酒本来是指我自己。”
宋翔沉默地看着我,陆励成问:“什么一丝?”
“爸爸刚去世时,我通过一个同学申请了去边远山区支教,已经批准了,我过几天就动身。”
“去多久?在哪里?”
“也许一年,也许两年,看我心情把!”
“在哪里?”
陆励成又问了一边,我看无法回避,只能回答:“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沉默,如窒息般弥漫在我们中间。
陆励成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后,微笑着说:“你也不打算和我们联系了?”
我婉转地说:“山区偏僻,通讯会比较落后。”
宋翔一句话不说,只是给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
我给自己和陆励成都倒满酒,举起杯子,“谢过两位老上司往日的照顾。”
三人碰杯,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旁边桌子的客人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老同学聚会,酒酣耳热之际,齐声高唱:风也过雨也走
有过泪有过错
还记得坚持什么
真爱过才会懂
会寂寞会回首
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
想起当年剑拔弩张的场面,我竟然有淡淡的怀念。他们两人听到歌声也都笑着摇了摇头。
我倒了杯酒,敬陆励成,“恭喜你,终于心想事成。”
陆励成笑了,那笑容却好像看不出欢喜,他一手拿烟,一手接过酒杯,仰着脖子直接灌下去。
我又倒了杯酒,敬宋翔,“一路顺风。”
宋翔不看我,低着头,一口饮尽。
陆励成和宋翔似乎在比赛谁先醉倒,一个比一个喝得快,两个人很快就把面具撕去,本态毕露。陆励成拍着宋翔的肩膀说:“当年恨不得赶紧把你踢出MG,如今却很舍不得你走。”
宋翔立即很真诚地说:“其实我也不想走,要不然你帮我取个Mike说一声,要回辞职信?”
陆励成愣住,宋翔和我都大笑。陆励成反应过来宋翔在逗他,在他肩头狠拍了一掌,“真不习惯你会开玩笑,吓了我一跳,你真要留下,我恐怕又得琢磨琢磨把你踢走了。”
宋翔摇头笑着,“说实话,你是我碰到过的最难缠的对手。”
陆励成大喜,和宋翔碰杯,“真的?我把它当恭维了。可惜你不在状态,这场比赛终究是不尽兴!等你将来恢复状态时,我们再真正比赛一次。”
两人相视而笑,陆励成问:“问你件事情,我们比赛篮球那次,你最后的那个三分球,到底有几成把握?”
宋翔笑着喝酒,陆励成不肯罢休,一边灌酒,一边接着追问。
我安静地看着他们,心中空茫茫地伤感。
往事仍历历在目,我们却已要和彼此挥手道别。
曾希冀过这就是归途,最终,生活告诉我们:我们都只是彼此的过客,旅程仍在继续,只能道一声“珍重”后,各自继续自己的旅途。
随着时光流逝,也许我们会淡忘彼此,也许我们会记住彼此,但今夜这样把酒谈心的日子却永不可能再有。
我告诉陆励成和宋翔,我下个星期离开北京,但实际上我打算这周就走。
自从爱上宋翔,我都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地看着他的离去与归来,自己永远处于被选择的位置。这一次,我选择主动离开他。
收拾完衣服,带上笔记本电脑,我乘火车离开北京的当日,把两封手写信丢到邮箱里。
陆励成:
我已经离开北京,不告诉你,是不想你劝我留下,更不想送别。这一年里,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离别!自觉欠你良多,却能力微小,不能回报,只能以我的方式略尽感激之情。
祝你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苏蔓
其实,我知道他的事业一定会顺利。宋翔已经主动离开,麻辣烫又告诉我,她爸爸决定将XX的上市交给MG做。陆励成为MG拿下这个超级大客户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在中国市场的客户关系网,MG总部的老头子们不可能再视而不见,所以那个位置肯定是陆励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