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时光

作者:青衫落拓

    深夜,伊敏洗了澡,自己上床睡得正好。苏哲回来,带着酒意,身上是从酒吧带回来的酒味、烟草味,纠缠上来,拉扯她的睡衣,伊敏老大不耐烦推开他,他不罢休,又缠过来。

    “醒醒宝贝,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他在她耳边随口瞎扯着,“春江花月,美景良宵,一个人睡觉多没意思。”

    她的一点睡意生生给吵没了:“你的酒品也太差了吧,喝多了直接洗澡睡觉多好。”

    “不,我喝多了会发情,我能坚持到回来看到你再发情已经很有品了。”

    伊敏不能不联想到自己的借酒装疯,顿时哑然,脸一下红了。黑暗中他呲牙轻声笑了,洁白的牙齿很醒目。伊敏想象得到,他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而那个笑容一定很可恶。她赌气翻个身不理他,但他抱起她,摇晃了一下,顺手拉开卧室窗帘,坐到窗边那个藤制摇椅上,果然是月色如水,照到两人身上。

    “反正你也睡不着了,陪我聊会天吧。”

    伊敏打个呵欠:“聊什么?”

    “你不是这么煞风景吧。夜半无人,窃窃私语,还用问我聊什么吗?”

    伊敏换个姿势,让自己靠得舒服点,看着窗外月光筛过刚生出树叶的大树,在地板和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真安静,你抒情吧,我保证配合好不好,不然的确有点辜负这样的夜晚。”

    苏哲笑了,用下巴揉着她的头发:“我一向喜欢你这随遇而安的性格。”

    “不然能怎么样?”

    “不生我的气吧?”

    “没生气。”伊敏说的实话,她知道自己性格阴郁的一面,一直原谅自己,当然也能理解别人的坏心情,“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比你恶劣得多,那时候我就希望全世界都把我忘掉,让我一个人待着最好了。”

    “那样就能够自己想通吗?我很怀疑。我比较倾向于到人堆里去,耳朵边是轰鸣的音乐,眼前是一张张跟自己不相干的脸,喝一点酒,好象再大的不愉快也都散了。”苏哲抱着她柔软的身体,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出一会神,“不问我为什么不愉快吗?”

    “如果你愿意说,我愿意听。”

    苏哲轻声笑了:“我就别指望你有主动问的那一天了。中午我去参加了前女友的婚礼,很隆重,很喜庆,就是出了一点小岔子。”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听着柔和低沉,“婚礼中途,新娘把我叫到换衣服的房间,扑进我怀里哭了。”

    伊敏扑哧笑出了声,苏哲瞪她一会,认输地摇头:“你的大脑沟回呀,当真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可是听着,再一想象那场面,真的有点好笑。”伊敏努力忍笑,“然后呢?”

    “你当听故事呀,还然后呢。”苏哲拉一下嘴角,不知怎么的,也笑了,2“可是真的有然后,然后新郎进来了,多尴尬。”

    接下来其实场面也不算难看,他镇定地将哭得梨花带雨的新娘交给了新郎:“我们是多年没见的老同学了,她难免有点激动,再加上婚礼带来的紧张、焦虑,你要多理解她。”

    新郎同样很镇定地接受了他的说辞,抱着新娘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呵哄她。苏哲走出房间,随手带上门,直接出了酒店。

    “你就为这个烦恼?”伊敏倒有点不可思议了,斜睨着他,“可是我觉得烦恼的那个似乎应该是新郎才对吧。”

    苏哲就算为前女友肖慧烦恼,也只是一会的事罢了。他对前女友的性格有充分的认识,哪怕她现在留校任教好几年了,又读到了博士,仍然有点和年龄不符的任性和天真,他只能同情那位看着气质儒雅,据说是理工大最年轻副教授的新郎,同时祝他自求多福了。

    “是呀,男人烦恼的根源就是女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他顺口说,并不打算提真正令他恼怒的原因。

    伊敏也轻声笑了:“那我们保持不远不近吧。”她反身用手将两人身体撑开一点距离,“这样够不够?”月光下她的笑容带点调皮,又带点平时没有的天真。

    苏哲收紧手臂将她搂到胸前:“不许,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距离不够,而是距离太远了。”

    他俯下头吻她,那样辗转缠绵,扫过她口腔每个角落,掠夺她所有的意识。

    第二天,伊敏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苏哲在卧室换衣服。突然她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不觉有点吃惊,连忙接听。

    “小敏,是我。”原来是伊敏的继母,她姓胡,是医院的护士长。以前伊敏在年少倔强时期曾在不得不开口称呼她时,刻意管她叫胡阿姨。后来长大了一点,自己觉得这个叫法来得伤人又不利己。不管怎么说,这个继母都不曾刻薄自己,于是改口叫阿姨,算是略为亲近了一点,也到了她亲近的极限了。

    “阿姨您好,有什么事吗?”伊敏纳闷,继母从来没主动跟她打过电话,更别说她昨天已经刚打电话回去了。

    “我昨晚和今天早上打电话到你宿舍,你都不在,宿舍一个女孩子说你没回去睡,只好打你手机。”

    伊敏不理这个话茬:“您有什么事找我吗?”

    “昨天你问起你父亲关于那个房子的事,我觉得我有点想法必须跟你说清楚,不然真的很难受。”

    “好的,您说。”伊敏预计她打算讲的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也只能听着了。她走到飘窗台边坐下,想总比在宿舍众人旁听下接这个电话要好一些。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小敏,你爷爷奶奶安排卖房这个事很伤我的心,小菲跟你一样,也是邵家的孩子,爷爷3奶奶这么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到现在哪怕象征性的留一点给她的意思都没有。”邵伊菲是伊敏的异母妹妹,说得动情,继母声音都有点哽咽了,“她昨天还在问我,为什么爷爷奶奶只喜欢姐姐不喜欢她。”

    爷爷奶奶确实因为嫌恶儿子的第二次婚姻,根本拒绝见新儿媳,连带着对他们的另一个孙女没多少感情。不过伊敏不认为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子会在意不生活在一起、只见过几面的老人是否喜欢自己,她保持沉默。

    “我知道这么处理房子不是你的意见,小敏,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可是你应该得知道,现在小菲也一天天长大了,我和你爸爸都只是工薪族,单位效益也都说不上很好,要照顾你们姐妹两个的教育费用确实是勉力为之。听你爸爸说,你还有出国留学的打算,这是好事,可是我不能不说一句了,恐怕那个费用就不是我们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