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跟我说,男人其实通通都不值得原谅吗?”
“我只是在说,如果信任的基础已经不存在了,原谅其实没多大意义。我早原谅了,可是我没法再去信任。我猜孙姐在离婚后和你相处良好,也是这样的,因为她不再拿爱人的标准来要求你,自然一切都能宽容。”
林跃庆的神情倒缓和了下来:“我的确是个很坏的例子,几乎可以证明你的理论无懈可击。可是你这样推论阿哲,未免对他不公平。他跟我不一样,这几年他自律很严,我几乎再没见他喝酒过量,更不用说去声色犬马场所,他的时间差不多全花在了工作上面,不然我姨夫也不可能将上市这样的重要工作放心交给他去做。”
伊敏垂下眼睛看着摆在面前的咖啡杯,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也不想再这样争论下去。林跃庆看出她的意兴阑珊,暗自摇头,知道以自己的说服力,是不可能说得她改变主意,只希望这一番话多少让她有点动心就算达到了目的。
再坐一会,邵伊敏礼貌地告辞,并谢绝了林跃庆送她:“我自己开车,林先生,再见。”
她出了咖啡馆开车回家,照例还是将车停到附近的停车场,再背了笔记本包步行回自己租住的宿舍。四月下旬的天气,温度不算低了,暖洋洋的风吹得人有一点奇怪的懈怠感,伊敏步子缓慢,没来由地觉得疲倦,同时意识到最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当然近来实在太忙,天天加班,周末也没有休息,连打羽毛球的时间都没有,可是她4从来并没太把工作的压力当一回事。此时只能承认,也许还是内心难以名状的那点焦虑终于影响到了身体。本来她的计划是忙完公司这段时间的事情,下半年准备出国探望爷爷奶奶,同时好好给自己放个假,现在不免有点想早些开始假期,离开这一团乱麻。居然起了这样的逃避念头,她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上到七楼,刚摸出钥匙,手机响了,她一边开门,一边接听:“你好。”
“是我,伊敏。”苏哲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下班了吗?”
“已经到家了。”她进了门,突然奇怪地发现房内也传来苏哲的声音,循声一看,罗音靠在沙发上看本地电视台播放一个经济类节目,正是苏哲在接受访问,侃侃而谈即将开业的昊天百货城南店的定位:“……会走年轻时尚路线,和本地其他百货店形成错位竞争。”她不禁失笑,“呵,电视上在放你的访问。”
“公司的员工说我在电视上显得过份严肃,并不配合百货店走的时尚路线。”苏哲也笑了。
伊敏看看屏幕,的确,他说话的声音低沉温和,但脸上没什么笑意,整个人冷冷的,再看下坐他对面采访的主持人:“哎,采访你的是李思碧,我的校友。”
“对,上周采访的,她还跟我提到过你。怎么你最近下班都这么晚,徐总用人很厉害呀。”
“快忙完了,初步定于这个周四晚上定向爆破拆除旧商场。”
“正想跟你说,我应该是后天晚上的飞机回来,我会去现场的,如果我赶不回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有专业爆破公司负责,没事的,我只是去招呼一下现场媒体。其实,”伊敏迟疑一下还是说,“你不用这样两地跑,太累了,专心在香港把该做的工作完成了不好吗?”
“我知道什么事对我来说更重要,别为我担心。”
“好吧,晚安。”
“晚安。”
伊敏收了电话,罗音有点讪讪地说:“没想到李思碧也转做经济类节目了。”
此时正好电视上是李思碧对着镜头微笑:“非常谢谢苏总和今天到场的各位嘉宾,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观众朋友,再见。”
伊敏笑笑,并没在意,去拿睡衣洗澡。她和李思碧一直不熟,自然也不关心她的节目。这差不多是头一回她和苏哲在电话里有这么长的对话,她只能承认,林跃庆的话让她产生了不止一点的愧疚感,尽管她觉得这愧疚来得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罗音其实是写完了稿出来看电视打发临睡前的时间,拿了遥控器一通乱按,无意中看到这个访谈节目。她一边看一边感叹,底下看着那么娇艳妩媚眼波灵动的李思碧,上了镜却奇怪地显得有点呆板,跟嘉宾的互动也说不上有火花。难怪这几年在电5视台发展得都不算很如意,跑去参加了一次主持人大赛,也无功而返。而坐在几个来宾中间的苏哲穿着浅蓝色衬衫深蓝色西装,一向的卓而不群,神情冷淡,回答问题简明扼要,那个惜字如金的劲头和明显的距离感让她不由自主想到了伊敏。
恰好这时,伊敏进了屋,而且一听她接听的电话,就是电视上正接受采访的苏哲打来的。她有点尴尬地想,幸好是邵伊敏这样有时对其他人心事行为完全无视的人,不然自己恐怕有点难解释清楚了。
伊敏洗澡出来后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登陆上MSN,她这段时间忙碌得上网只是收发邮件,往往碰到刘宏宇在线,也只能匆匆几句对话而已。此时邮箱里躺着刘宏宇发来的邮件,她的愧疚感更严重了,点开邮件,只想这样焦虑下去,恐怕放假都解决不了问题了。
刘宏宇的邮件很简单,只是问她五一期间有没什么安排,他打算过来看她。她对着显示屏出了好半天神,记起三年前自己也在差不多在同样的时间准备去深圳看望苏哲,这个联想让她感觉异常苦涩。
她顿时作了决定,按上乱纷纷的思绪回复了邮件:你正忙毕业设计,不用特意跑过来,我等手头事情忙完,确定公司长假期间没什么事的话,就买票去北京,过两天定了再给你电话。
合上笔记本,她有点怔忡,这算是下了决心还是另一种逃避,她头一次不能确定自己的行为。可是她清楚自己心乱的程度,已经不是喝点睡前的红酒能解决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