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时光

作者:青衫落拓



    她冷笑:“这算什么,为你们的分手迁怒于我,可说不上公平。你在我面前扮情圣有什么意思。你又没许诺过我什么,一切是我自愿。我只想知道,我的感情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吗?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感情就如此脆弱,甚至面对不了一点事实吗?她难道不知道一直以来你的生活态度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吗?”

    “我不是迁怒于你,向安妮。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你,见到你我会更加厌恶我自己的行为,你的感情,很抱歉是你的事了。”

    她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伊敏当然知道我一直活得随性,所以她一直不信任我,一直抗拒着我。

    然而就是这样,她也许诺了。

    我回去给她过生日,这寂寞的孩子,一个人待在那个空落落的房子里,并不指望别人记得她。看到我,她那样用力拥抱,那样将头抵在我胸前。她对我轻轻说了个“好”字,答应毕业后和我一块去深圳,我当时只是开心。现在我才意识到,我给她的不过是一点点温暖,而她却初次答应为我改变她的人生。

    我却并没意识到那个“好”字的份量,没有重视那个来之不易的承诺。我从来觉得追悔于事无补,于人无益,可是这一刻,我确实是在追悔。

    如果我早知道会这样对她恋恋不舍,而她会去得这样决绝,还会那么随性生活吗?我猜我不会,这个代价,付得太大。我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做到淡漠,并且我也不想淡漠。

    我不会在你忘了我之前忘了你的,我猜我的记忆应该会比你来得长久。”她曾这样对我说。

    她一向吝于表达自己的感情,9可是坦白起来却毫不计较。哪怕她觉得我会先忘了她,她也不介意说出自己的感受。

    可是我真的能忘记她吗?

    (二)

    “一定要选这样一天说结束吗?”

    问这话的是别人介绍给我的女朋友,而这一天是情人节。

    “对不起,很抱歉在这么个日子说这话。可是如果再交往下去,对你会更不公平。”

    她一脸失望,但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早上还是秘书提醒我要不要订花送女朋友,我才想起是情人节,蓦地想起我和伊敏的第一个情人节。

    “你赢了,我猜以后的日子,我会记得你给我的这个情人节。”

    在那个湖边,她的眼睛亮如寒星,嘴角微微上挑,这样坦然地对我说。可是赢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现在这样一天,她身边有人陪吗?她会记得我们共度的那个情人节吗?

    和她分手的第二天,我还在想怎么去找她求得原谅。不过公司那边马上打我电话,一堆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我只能心神不宁赶回深圳,生意就象一个欲罢不能的游戏,有时这游戏显得乏味,可是却没办法断然中止,陷身其中,只能继续。随后还陪母亲去了一趟美国,做术后检查。

    母亲的情绪也说不上稳定,后期的治疗很折磨人。她一生隐忍,为这个家庭默默付出,病成这样,长期郁积何尝不是原因之一呢?我和父亲继续冷战,她却一定要我答应,不要因为她的病就责怪父亲。她勉强笑着说:“当初嫁他时就知道他性格强势自我,有过婚姻,有复杂的家庭,一切都是我愿意选择的,我从来没指望过改变他,这么多年,也说不上牺牲,只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罢了。”

    我无话可说,却情不自禁想到了伊敏,她也有隐忍的性格,可是她从来坦白,爱惜自己,我爱她对自己生活的坚持。

    几次拔她宿舍的电话号码,却又挂上,如果面对面都不能求得她的谅解,电话里又怎么说得清楚。而且我知道我请求原谅的解释甚至连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她一向逻辑强大性格坚强,我根本不敢想象打通电话就能让她回心转意。

    终于还是打了她宿舍的电话,却总是没人接,看看时间,我想应该是毕业了,这样可真是消失在人海之中了。我对自己说,好吧,这是你活该了。一生之中不知道要和多少人相遇再擦肩而过,也许我和她就只有这样的缘份了。

    我开始认真工作,家人对我的变化十分满意。我对父亲还是亲近不起来,可是相处算是不象从前那样一语不合就翻脸走人了。

    别人介绍女孩子给我认识,我想试试能不能开始新的感情生活,就去约会、吃饭、逛街、购物、泡酒吧,可是一切那么程式化那么乏味。

    关于她的记忆翻涌上来10,我提不起精神再去敷衍谁,我知道我不用再去做这种尝试了。我只能认命地发现,她给我的影响其实远大于我可能给她留下的印记。

    有时间我会坐飞机回我们共同待过的城市住上两天,我叫物业派人定期打扫我的房子,告诉他们,万一有女孩子过来开门,一定记得马上打电话给我。可是跟我预计的一样,我并没等来这样的电话。

    我想她应该是和先前计划的一样,去了温哥华留学,和爷爷奶奶团聚。我和表哥林跃庆一块去了一趟温哥华,探望嫂子和乐清乐平兄妹,他们长大了,快上大学了。我去了几家有名的大学,抱着万一的指望,查看他们的海外学生名单,还是一无所获。

    加拿大那么大,她不见得一定在温哥华。她一向目标明确,我只是她生命里一个意外,虽然她许诺过会记得我,大概也不过是记得罢了。

    可是我怎么能够做到忘了她?对她的想念,固然折磨着我,却也让我心里充实。我没试过对人对事这样固执,然而她这样长久占据我的心,我愿意。我甚至害怕我会忘了她,有时会象履行一项仪式一样,一点点回忆我们相处的时光。

    (三)

    “她很爱你吗,你这么放不下她?”

    问这个问题的是我的大哥苏杰,他大我九岁,早就成了家,女儿已经十一岁了。我们本来关系一直并不亲近,可是这两年倒是相处得越来越好了,按他的说法,是我成熟了,能很好分担家族生意的重担。

    “我并不缺爱我的人,我只是缺一个我爱的人。”

    我们俩人都笑了,兄弟俩进行这样的对话,的确有点可笑。尤其大哥,他是从来不相信什么爱情的。他的婚姻是两家大人共同愿望下撮合而成的联姻,他并无不满。他之所以问我这个问题,因为父亲刚刚跟我发了火,勒令我必须等香港上市的工作有了眉目再去内地,我的回答还是我可以两地跑,不会耽搁正事,可也别想我耽搁我自己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