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坚作高深状,伸起手指晃了晃,微微一笑:“我对你情我愿这一套没兴趣。”说着起身一把扛起人事不省的杨真,大步向外面走。
吉野五体投地屈膝恭送:“秦教授英明!秦教授慢走!秦教授,楼上有钟点房,实在忍不住可以就地解决!”
秦坚一路把人扛在肩膀上,开了车门向里一摔。杨真呻吟一声,睁眼在秦坚脸上一扫,含混不清的问:“……教授……?”
秦坚安抚他:“乖啊,睡吧睡吧。”
杨真腼腆的笑笑说了声好,阖上眼一会儿就呼声阵阵。秦坚抱着臂站在车门口看他,心说应该早告诉你别这么看人,看得人真是心里冒火,忒危险了这是。
第 4 章
杨真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睁眼看见面前一人扑面而来,嚎啕大哭:“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公子!”
杨真顿了半晌,慢慢的问:“啊……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惊道:“公子你竟然不认得小人了?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杨真痛苦扶额:“我……”
那人一把抱住床头柱,含泪道:“公子请勿担心,待小人与你一一道来。我朝便是那如日中天的盛世大唐,当朝圣上便是那春秋正盛的太宗——”
杨真说:“停停停,给我镜子。”
那人奇道:“公子要镜子做毛?”
“菜鸽你不是经常说穿越必美受么,我看看我穿成如花似玉十六年华了没。”
啪啪啪三声李唯站在一边鼓掌,十分赞许的看着蔡小歌:“本届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得主必是我们光辉伟大的三师弟同学,汤姆克鲁斯将不日访华向你讨教演技问题。喂,把鼻涕擦擦,真恶心。”
经济学在读博士生蔡小歌同学平生第一梦想乃是穿越。这孩子受了穿越小说的毒了,做梦都想穿到大唐王朝去当大侠,为此他还专门找隔壁中文系研究古代文学的方淼借资料,回来彻夜研究洛阳花市的经济水平和交易状况。李唯对这种唯心主义的事情相当不齿,问他:“菜鸽,要是你一不留神没穿越成大侠,成了小倌儿可怎么办?”
菜鸽娇羞掩面:“□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李唯干脆果断的拎起菜鸽到隔壁敲三个大龄文学男青年的门:“喂,这里有个小倌儿没调教好,他归你们了。”
隔壁文学在读博士生方淼探出头一把拎过去,左右打量一番,嫌恶的一脚踢出门:“本店只接收十三岁上十七岁下水嫩正太,你这个年龄严重超标了啊。”
李唯说:“他有一颗正太的心。”
“客官自重,本店只卖身不卖心。”
菜鸽的玻璃心哗啦一声碎了。菜鸽迎着呼啸的北风艰难爬到拐角,默默的坐下来,痛苦的咬着粉底小菊花缎子小手绢儿,哀哀怨怨的唱反二簧:“曾记得当年来此郡,浪打鸳鸯两离分;从今不照菱花镜,清风一去未亡人……”
杨真起床气正大,在屋里扯着嗓子骂:“呔!大清早上叫什么床!”说着套一件白T-恤跳下床向外走。到门口看见李唯捂着胃蹲在墙角,杨真大惊,凑过去问:“怎么着,孕吐?”
李唯摘下眼镜,缓缓的道:“不,饿的。”
杨真陈恳的劝他:“实在困难,不如就从了吉少吧。他家有钱,会好好待你,起码吃香的喝辣的……”
李唯慢条斯理卷起袖口,猛地扑上去在杨真肚子上就是一拳:“我操昨天叫你带饭回来你死哪儿去了!自己跟老板喝花酒去放着一宿舍的人挨饿!等过了饭点儿食堂就剩那油光水滑的耗子汤了,还什么孕吐,你才孕吐!你全家都孕吐!”
李唯当年跆拳道黑带出身,就算是被饿了整晚,那愤怒的力道也不是杨真那小身子骨反抗得了的。隔壁方淼一边刷牙一边喷着白沫子,啧啧点头着召唤文学系众人:“来看来看,真人现场GV,隔壁金融系李唯和杨真倾情出演!”
里面有气无力的吼:“俩小受在一起能干啥?不看!”
第 5 章
这破学校有个极其JP的规定,就是凡研二以上学生干部及党员者,一定要兼职本科班主任。班主任不是白干的,学校会给你几百块钱——注意,是一年给你几百块,大概够李唯同学的冰棍儿钱。
李唯研二那年去当了杨真他们班的班主任,那时他还不认识杨真,但秦坚和杨真关系已经很不错了。李唯在台上叽里咕噜说了一节课的要好好学习珍惜青春团结同学尊敬师长之类的话,下课了杨真过来笑看他说:“哎哟老师,我认得你,你是秦教授带的研究生是吗?”
李唯严肃的推推眼镜:“请不要没事和老师套近乎。”
抱着纯洁美好的认亲希望的杨真怒了。怒了的杨真拂袖而去,心说小样儿,我连你下星期交论文这星期才写了个开头都知道,我跟你套什么近乎啊。
学校那阵子组织卫生突击检查,卫生合格的先进寝室可以免费领取一支红玫瑰,价格大概在两块钱人民币左右。李唯这个人有点不开化,人半夜了联合班委会跑去搞突击,正好秦坚闲着发毛,兴冲冲的跑去跟着一起。结果一敲敲到杨真他们寝室的门,其他七个阶级弟兄们都睡得死猪似的,杨真穿了件T-恤哆哆嗦嗦的开门,迎面就一束手电筒光打上去,李唯说:“不许动!检查的来了!”
杨真立刻双手抱头往地下一蹲:“兄弟们!鬼子进村了!”
那七个兄弟纷纷扯被子的扯被子穿衣服的穿衣服,检查团如饿虎扑食一般冲进了这帮纯洁学弟们的小爱巢。李唯女王状用一根手指勾起靠门边男生皱巴巴的枕巾,苦口婆心的教育他:“哥们,打了飞机别抹枕巾上啊,你晚上睡觉不嫌骚得慌?”
那男生掩面说:“老老老老老师,我我我我我们不知道你今晚过来,要要要要要是知道我们一定沏茶点烟一夜不睡整装等候你。”
李唯正色道:“全宿舍个人卫生最差打扫寝室楼道一个月,秉公执法绝不容情。”扭头一看,他导师秦坚正一手搭在杨真肩膀上,笑呵呵的一边帮人家整理床铺,一边问杨真晚饭吃了什么吃饱了没。李唯回过头拉拉花满楼,问:“老板跟那小孩什么关系?”
花满楼脑子灵活,说:“管他什么关系,这寝室放过去!”
李唯立刻回头对那男生咳了一声:“饶过这次下不为例!兄弟们,风紧扯乎!”
杨真研究生刚考上就被秦坚召去门下,今年刚好到出嫁年龄,本科那边来研究生院找秦坚要人。秦坚捏着一支烟望天:“儿大不中留,留了是个仇啊是个仇。”
杨真不愿意去,眼泪汪汪的抱着门框说:“保证不是仇!”
李唯安抚他:“乖啦乖啦,一年还有两三百块钱好拿呢,不就是没事改改作业上上课么,有那么难?”
杨真抽噎:“我我我,我十七岁上大学今年刚好二十三,他们班男生总体平均年龄比我小一岁,女生才小一岁多。那个系学生会主席正好和我同龄,他们班年龄最大的学生比我还大两岁!”
李唯咳了一声:“叫你去当班主任又不是叫你去相亲……”
杨真牢牢的扒住门框:“不要!我怕被他们欺负占便宜!”
李唯说:“谁欺负你来着!”说着回头一看,本科大三那个班一帮学生正鬼鬼祟祟的趴在走廊口,为首几个一脸□的招手:“老师,来呀~来呀~你来呀~”
李唯默然不言,进办公室去跟秦坚耳语:“老板,现在的大学生太彪悍,等小师弟回来就连裤衩都不剩了。”
秦坚十分痛心的抽烟,心说我是不想让他去,可是我不让他去成么?今早上几个系的博导痛哭流涕着把自家孩子送出了门,一个个回来都苦大仇深的皱着老脸。你想他们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收个关门弟子就是用来养老调戏解闷的了,结果好端端的还得送出去给那帮如狼似虎的本科生们解馋,亏本不亏本啊你说!
李唯撺掇:“不然叫花满楼顶替,他老人家脸皮厚,爪子尖,天天对着操场那边本科女生宿舍唱至少还有你,那边女生都怕他。”
花满楼在对面查资料,闻言探头来眉飞色舞:“我去!我去!”
秦坚缓缓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本科男生放了话,毕业之前要狠揍你一顿解气。”
花满楼缩回头去对杨真悲情一抱:“呜呼!你我兄弟,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尔上有三兄,皆不幸无能,师弟此去走好!走好!”
杨真回抱:“师兄盛情,弟心领矣!师兄来年芳草萋萋,切莫忘我无定河边七尺骨!”
“师弟你不要再说了师弟!”
“师兄!我一辈子都会感谢你的师兄!”
“……”本科那边小王老师摸着下巴说:“感人,忒感人。”
感人的师兄弟俩窝成一团在地上打滚撒泼无所不用其极,秦教授门前三亩地起码半个月不用打扫。花满楼此人,皮厚、中空、善言辞、巧心计,一生所学,尽付之泡妞大业,人称风流倜傥十三少。早年刚上研究生,一个月拿学校三百七十块人民币,秦坚给五百,家里给五百,他用七十,剩下一千三全用来哄美眉开心。后来上博士,顶着光辉灿烂的在读博士生头衔和一双桃花眼到处骗人小妹妹芳心,引来众男生义愤的狂潮,天天有无产阶级弟兄们手持板砖蹲在研究院门口,一个个眼冒绿光犹如鬼火簇簇。他那个班毕业了,本科那边立刻一脚把他踢回研究院,生怕自己未来十年内本科女生资源不继。
秦坚思来想去,到底是老幺那两滴鳄鱼的眼泪占了感情上风,忍不住把烟一摁说:“得了,叫花满楼替杨真上花轿去。杨真那小样儿,我怕他给你们那女生绑回去当吉祥物养着玩。”
小王老师哎呀一声,花满楼一把拉住他,双目尽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王老师说:“可是……”
花满楼打断:“为人师表,当心怀慈悲!”
小王老师说:“我说……”
花满楼正气浩然:“当整个高级知识分子阶层都在向堕落、腐化、懒惰、不思进取、享乐主义的泥潭中陷入的时候,我们需要的是前方正义的号角!黎明的曙光!前进的灯塔!引领的路标!”
小王老师被渲染了:“……~路标!~路标!~路标!”
花满楼热情洋溢的指点着他看楼梯口那群学生:“你看,他们是祖国的花朵!是民族的希望!是未来的栋梁!他们需要一个正确的声音来引导他们进步!在阴雨连绵的黑暗的学术时代里,他们在泥泞的羊肠小道上彻夜跋涉,他们需要有人负起责任来,充当指引他们的北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