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

作者:桐华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一夜未合眼,思来想去,后来突然问自己,不要受那些不见得正确的历史知识影响,只从自己感知认识的四阿哥去看,他会如此吗?心里浮出的答案是他不会!细细再想一遍,还是不会!心中渐渐安定下来,他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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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檀当值而去,我在屋中静坐。小太监在外叫道:"若曦姑姑在屋中吗?"我开门,他道:"李公公叫姑姑过去。"

    玉檀噘着嘴,半搂着我笑道:"姐姐一回来,我就被扔到一边去了。李谙达说茶点都由姐姐作主,我就给姐姐打下手。"我笑推开她道:"有功夫偷懒还抱怨?"她一面帮我烧水,一面道:"李谙达要我告诉姐姐,万岁爷正在斋戒,病又未全好,茶点务必上心。"我点头示意明白。

    捧着茶点进去时,四阿哥正侧立在炕旁陪康熙说话,我一看到他,忙低头垂目目注着地面,眼中酸涩,我们多久没有见过了?

    李德全将东西放置妥当,服侍康熙用,康熙对四阿哥道:"你也坐下用一些,大清早就过来请安,外头站了很久,也该饿了。"四阿哥忙行礼后,半挨着炕沿坐下,随意拿起一块糕点食用。

    康熙六十一年十三日晚膳刚用过,四阿哥来请晚安,康熙私下召见四阿哥,摒退左右,只留李德全服侍。玉檀她们一副见惯不怪的神情,我却是坐卧不安。

    四阿哥出来时,脸紧绷,和我目光轻触的一瞬,眼里全是悲痛绝望,我心如刀铰。再看时,他已恢复如常,低垂目光,安静离去,脚步却略显蹒跚。康熙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他刚走不久,德妃娘娘来探望康熙,两人一卧一坐低低笑语,我们守在外面只听到隐约的笑声,其余俱不可闻。我心内焦急,频频向帘内张望,引得李德全看了好几眼,最后索性压着声音呵斥:"若曦!",我这才强压下焦灼,低头静立。

    李德全吩咐王喜候在外面仔细听吩咐,把我叫到僻静处,厉声呵斥道:"你在浣衣局洗衣把脑子也洗傻了吗?如今这是你的机会,自个不把握住,我就是再有心帮你也不行!"

    我忙跪下向李德全磕头,"奴婢知道谙达对奴婢的恩德,奴婢再不敢了。"他语声放软道:"你是这宫里难得一见的人,这次虽是我私自拿的主意,可却是万岁爷的恩典,可不要再行差踏错了。"我磕头应是。

    德妃娘娘刚走,隆科多又来觐见,其实这几日隆科多日日都来,可我偏偏有一种感觉,觉得一切就在今日。

    我给隆科多奉茶时,康熙道:"朕年纪已大,近日身体又不好,打算宣十四阿哥胤祯回京,这次回来,朕不打算再让他回军中,所以此事不能轻率,需想好委派何人去接替。明日朕打算召集诸大臣商议此事,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我紧紧捧着茶盅强耐着放好后,手已无半丝力气,忙退了出来。

    心内煎熬,在地上直打转,感情上希望不要这样,我不要四阿哥伤心失望痛苦;理智上却觉得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十四阿哥登基,大家也许都会活着。可能对八阿哥下手的十四阿哥如果登基就真的不会铲除异己兄弟吗?

    正在挣扎痛苦,外面忽然传来叫声,霎时乱成一团。我掩嘴,忽地松一口气,历史终究按照预定轨道前行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喜该伤,一瞬后,如梦初醒,忙跑出去。

    康熙躺于床上,脸色紫涨,呼吸急促,满头满额的汗。太医进来后,隆科多和李德全交换了个眼神,退出吩咐立即派重兵围起畅春园,任何人无他许可不得进出。又派随从持令牌通传,九门戒严,亲王和皇子没有许可严禁私自出入。

    李德全听完后,似乎觉得隆科多所作不偏不倚,合乎情理,微点下头,吩咐王喜:"带人看着四周,不许任何人私自离开,任何人接近,若有违抗,当场杖毙!"王喜立即领命而去,周围霎时安静下来。

    我替康熙拭汗,心下凄然,这位千古一帝终于走到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约莫可以确定康熙猝死的原因,应该是心脏病之类的问题。表面的情形很类似。

    康熙六十一年十三日戌刻,畅春园清溪书屋,康熙驾崩。享年六十九岁。

    满屋子人全部傻呆着跪倒,一向最有主意的李德全也是满脸茫然,隆科多大哭着对李德全道:"皇上刚对臣说完,已经拟好诏书传位于四皇子就突然昏厥。"说着已经泣不成声。李德全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苍惶。一地跪着的人只闻隆科多的哭泣声。

    未多久,四阿哥领着侍从进了屋子,李德全刹那间身子簌簌直抖。九门戒严,畅春园重重侍卫,消息根本不可能外传的情况下,四阿哥却轻易而至。李德全应该已经明白在手握重兵的隆科多支持下,四阿哥完全占得了先机。此时其余皇子也许还被士兵拦在门外徘徊,甚至也许还在惊疑不定康熙究竟怎样了,而四阿哥已将整个京城掌控。

    我看着他从沉沉的夜色中缓慢而坚定的一步步走进灯火通明的寝宫,不知道是悲是喜:他隐忍十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而其他人的命运也必将沿着历史的轨迹缓缓滑入黑暗之中。他走到康熙的床旁,缓缓跪倒,双手捧握着康熙的手,头贴在康熙掌上,静默无声,只有肩膀微微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