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姑娘,在下只是些许小伤,还要这般麻烦你,真令人过意不去。
杨浩迎上前去,把提着篮儿的唐焰焰迎进客厅,李光岑站起身,咳嗽一声道:“大人,卑职治下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这就告辞了。”
“呃……好,木大人好走。”杨浩瞪了一眼没义气的义父,敷衍地拱了拱手,候他出去,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就见唐大姑娘还未落座,正站在那儿默默地看着他。
杨浩发觉今天的唐焰焰情绪有点低落,还以为她是因为误伤了自己,心中歉疚,便打个哈哈,开玩笑道:石,唐姑娘还为昨日的事情心怀歉疚吗?只是一点小伤,真的不必介意,说起来,咱们两个大概是犯冲啊,呵呵,我哪一回见到姑娘,总要逢些劫难。头一回在普济寺,本就是带着一身伤病去的,下一回在乎午谷外重逢,随即便遭了蛇吻,第三次在小樊楼,堪堪的便碰上了李继筠。这一遭嘛,哈哈,一切都是天意啊……”
唐焰焰幽幽地道:“大人是说……焰焰是不详之身,这才牵连了大人?”
杨浩觉得玩笑有些过火,讪讪笑道:石,姑娘言重了,杨浩……只是开个玩笑。”
唐焰焰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过身去打开篮儿,取出一口青黑色雕梅花的坛子,又取出一个白如玉薄如磐的碗儿,倒了一碗浓香的百年老参炖汤,捧到他面前道:“昨日,不慎误伤了大人,焰焰一宿难眠,心中十分傀疚,今日亲手熬了这参汤来,为大人进补身子,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杨浩见她双眼果然有些血丝,知道她所言非虚,心中十分感动,忙双手接过碗来,说道:“也是杨浩性急,不曾通报名姓,姑娘切不可自责,这碗参汤,杨浩生受了。”
他请唐焰焰在旁边坐下,自己也坐了下去,试了试汤味,一坛鸡汤携到这儿,热度正宜入口,喝了一口,浓香扑鼻,诱人食欲,杨浩便大口地喝了起来。唐焰焰在一旁望着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却只咬着嘴唇不语。
昨天她一锤砸偏,将那铜瓶砸飞起来,正打中杨浩的额头,眼见杨浩血披满脸,慌张逃去,她站在那儿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就只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杨浩逃去的背影不语。
少女的情绪原本多变,这一锤砸下去,好象把她也一锤砸醒了。看到杨浩满脸的血,与他相识以来种种,刹那间跃入脑海,她忽然自怨自艾起来。
什么时候起,从对他的厌恶鄙薄,再到淡淡好感,直到疯狂迷恋了?这些时日来她的种种表现、心理历程,一一涌现心头,她忽然就像大梦初醒,觉得这段时日自己像是疯魔了一般。
曾经的唐大姑娘,目高于顶,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人家对自己畏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她却把一个女儿家的矜持和自尊都踩在脚下,三番五次的主动向人家吐露情意,甚至连用巫术盅毒这样下三滥的法儿都当成好手段了?
想起杨浩对她冷淡的态度,她的心中便是一阵气苦:我喜欢他,他却不喜欢我,我用这样手段就算真个让他迷上了我,那又有甚么意思?唐焰焰越想越觉的心灰意冷。
也不知一向开朗活泼的唐焰焰情绪为何变得那般低落,她是越想越悲,夜中思量许久,暗暗啜泣,泪水湿了枕巾,直到天明,她才下定决心,要挥慧剑斩情丝,割舍了这段一厢情愿的心思,回府谷去。若是被人笑,那便被人笑吧,旁人再怎么讥笑,她都不放在心上,只是杨浩的冷淡,才屡屡创伤了她的心。
可是,行装都已打点好了,那个被她狠了狠心,抛进心灵角落的人儿偏又浮了出来,犹豫许久,她才亲手去熬了坛参汤,今日来看他,其实也是想向他告别,最后再看他一眼。咬咬牙、狠狠心,今日别了这冤家,从此哪怕近在咫尺,彼此再不相见,她要做回原来的她,才不为一个臭男人苦恼若斯呢。可是,现在看着他,那盘旋在心头的话儿怎么就走出不了。呢?
杨浩那碗鸡汤早就喝完了,可唐大姑娘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在不错眼珠地瞟着他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这碗一摞下,该和她说点啥?捧着空碗砸巴了半天嘴儿,实在躲不过去了,杨浩才慢慢放下空碗,向唐特焰微微一笑:“鸡汤很香,谢谢唐姑娘。”
他一抬头,唐焰焰便赶紧移开了目光,双手揪着衣襟道:,、这鸡汤,只是焰焰向大人谢罪之物,不当谢的。”
她抿抿嘴唇,起身向前走出几步,背对着杨浩,心中挣扎片刻,硬下心肠来说明自己今日的来意:“昨日……误伤了大人,焰焰彻夜难眠,仔细想了许久,人家过往种种,真的去……真的是太荒唐了。人家也不知以前是着了什么疯魔,昨夜反复思量,终于……终于下定决心,今鬼……我……我来见大人……”
唐焰焰背对着杨浩时,金锦浑脱小帽下便是延颈秀项,小袖胡衫儿系着细细的小蛮腰儿,下身的湘波裙儿
还在微微摇动,真个是绣罗裙上双鸳带,裙边微露双鸳并,哪娴静的背影柔姿绰态,着实惹人生怜。
杨浩不是铁石心肠,听她这般幽幽倾诉心肠,真比她舞刀弄剑的杀上门来威逼还觉抵受不住。耳听得她说的情深意切,杨浩不知她是正要向自己道别,还道她又要向自己吐露衷肠。不觉心慌起来。
若是她瞪起眼来以势相逼那也罢了,这般柔情,就算他是百炼的精钢又怎禁受得住?那拒绝的话又怎么说得出?一时间杨浩心慌意乱,情急智生,杨浩忽地想起一个借口,登时站起身来,打断她话语道:“唐姑娘,你今日来的正好,杨某正有一桩为难的事要相求姑娘,还请唐姑娘能助杨某一臂之力。”
唐焰焰正狠不下心来道别,听他打断自己的话,心中没来由的便是一阵轻松,连忙转过身道:“啊,有什么事,杨大人请说。
杨浩道:“唐姑娘,我芦岭州剿杀袭扰本州的诸羌乱匪颇见成效,如今芦岭州已然平靖,然而四方商贾大多被羌人吓走,一时半晌还不会回来。如果不想些办法,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芦岭州的元气。唐家在西北是名门望族,各方商贾与唐家或多或少都有生意往来,我想……请姑娘以唐家的身份向熟识的商贾发出束贴,唐家说的话,对他们而言,应该比官府更有说服力。不知姑娘你……”
“好!”
杨浩刚刚露出犹疑神色,唐焰焰的心就软了,迫不及待地便应下来。待她答应了,便在心中生起了自己的不气:“你个没出息的,今儿本走向他辞行的,怎么还要答应帮他的忙?如此这般,怎能与他割舍得清楚?再不要答应他的事了,再不要答应他的任何事了,连这事儿回头也要交托给舅舅,从此远离芦岭州,再也不理这个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