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作者:月关



    王继恩应声退下,卢多逊眼珠一转,起身说道:“官家息怒,此事慢慢访察就好,事涉首辅,怎好大动干戈。”

    赵匡胤怒道:“事涉首辅又如何?这简直是欺君罔上,联未想到,赵普朋党为奸,竟胆大一至于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官家息怒,官家息怒。赵相公当朝宰执,为官十载。桃李遍天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如果因为这么一桩小事,对赵相公骤加责难,恐天下官吏为之心寒呐。再者说,官家如今正欲兵伐唐国,运筹帷幄,诸般事宜,怎么能离得了赵相公呢?若是赵相公因此失恩,恐怕枢密使李崇矩也要心生恐惧,这武乃朝中栋梁,官家岂可因小而失大?”

    赵匡胤怒极而笑:“他赵普连皇家御苑的地都敢侵占了,此非事,十亩田地无关紧要。可他这么做,分明就是不把联放在眼里,联要处罚他,还得瞻前顾后?皇帝做到这个样子,真是”

    他说到这儿,突地反应过来,卢多逊所说的话流水一般在他脑海中重又徐徐淌过:“赵相公当朝宰执,为官十载,桃李遍天下”恐天下官吏为之心寒。再者。若是赵相公因此失恩,恐怕枢密使李崇矩也要心生恐惧,这武

    满朝官吏,多是赵普举荐,枢密使李崇矩,是赵普的亲家,突然之间,赵匡胤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的怒气渐渐消失了,头脑冷静下来,目光中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凛然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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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查明白了,不想因为一桩买地案竟又牵涉出一桩大案来,赵匡胤这才惊奇地发现,自己钦命的川西转运使赵乎,竟然在诏命下达一年之后,还好端端地住在京城,根本不曾赴任。

    而川西事务,一直就是由转运副使负责,这样一桩大事,他这个皇帝竟然不知,他的诏命竟然调不动一个小小的转运使,而朝中各司衙门,因为赵普一句话,就能把此事遮得严严实实。转运司衙门,因为赵普一个手谕,就能令转运副使主持川西事务达一年之久,赵匡胤突然感到一阵由衷的恐惧,他的圣旨,倒底管不管用?是不是整个朝政,都已完全被赵普把持了?

    这一天是小朝会,只须主持朝中最紧要衙门的腹心之臣入宫侍驾。赵普施施然地到了皇仪殿,突然觉得身边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左右仔细看看,他才发现他的亲家枢密使李崇矩不见了?而参知政事薛居正、吕徐庆两个闲散官儿居然冠带整齐那儿。

    赵普莫名其妙地走过去,薛居正和吕徐庆忙向首辅大臣见礼,赵普微微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李枢密怎么未在殿前候驾?”

    这两位参知政事虽然名义上是副宰相,但是一直都是两个摆设,根本不署衙办事的,他们互相看看,也是一脸茫然。

    片刻功夫,内侍都知王继恩到了,站在殿前宣旨道:“同中书平章事赵普、参知政事吕恰庆、参知政事薛居正接旨。”

    三人连忙掸衣跪倒。王继恩道:“官家口谕,我朝开疆拓土,疆域、人口不断扩张,赵普一人难以周全万机,即日起,吕徐庆、薛居正署衙办差,与赵普共秉国政。联偶染小恙,今日朝会散了吧,钦

    “臣,,臣遵旨。”赵普以下,三人的身子都不约而同的抖了起来,吕伶庆和薛居正是欢喜的不克自持,赵普却是由于莫名的恐惧,他完全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间下了这道命令,让两个副宰相来分他的权,事先并无半点迹象。

    赵普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连向两位副手道喜的礼节都忘了,直到二人辞礼离去,赵普仍静悄悄地立在大殿上,许久许久一动不动,斜照而入的阳光把他…心汉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一,赵普回到衙门,才省起李崇矩今日没有上朝,难道亲家早已知道此事,所以有心回避?赵普悲愤不已,使一心腹去向李崇矩处探问,得来的消息让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李崇矩今日没有上朝,不是生了病,也不是预知了此事有意回避,而是他也接到了圣上口谕:因军务繁忙,自今日起。枢密使正常署衙办公即可,不必上朝候旨听宣。

    出事了,一定走出事了,可是,到底因为什么原因?

    赵普急得团团乱转。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打听仔细,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川西转运使赵乎罢官,施杖刑,永远取饰为官资格;御史台谏官右正花暮夕,贬官为士曹参军,流放生莲县,去那儿掌管婚姻、田土、斗殴等诉讼案子去了。

    赵普拿着地图寻摸半天,也没发现这生莲县在什么地方,找了人来打听一番,才晓得这是朝廷刚刚收复的闽南的一块地方,据说得先到广州番禹,然后先乘船再坐车最后骑驴,翻过几座大山,才能到达那个几乎全是当地土人的地方。

    赵普恐慌不已。丐上召集幕僚商量对策,研究怎样才能挽回圣眷,一连三天,也没商量出个好主意,而赵匡胤的手段却如暴雨雷霆,不动则已,一动就如苍天之怒。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李崇矩的一个门客举告他收受贿略,虽说查无实据,但是赵匡胤还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处理了此事,李崇矩被降职,调离了枢密使这个掌管三军的重要职位,而举告的那个门客却被任命为一个县的主簿,赐同进士出身。

    紧接着,赵匡胤下诏重选堂后官,堂后官是相府属吏,宰相有何决断、有何任命。都要经过他们传达下,但是这些如臂使指的最得力手下一夜之间全被更换。并立下制度,从此以后,所有堂后官三年一换,不得延续。

    就算是瞎子,现在也看得出皇帝是什么意思了,所有想升官的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赵普一派的人人心惶惶,都以为大厦将倾,有些人已开始自寻门路。但是赵普仍笃定的很,每日里照常知印、押班、奏事,上朝,神态从容。毫无二致。

    他坚信,眼下虽然失宠,但是皇帝还是离不了他。身边帝王者,要想江山稳固。就必须的保证朝中势力的均衡,绝不能容许一家独大。不错,他是得意忘形。触了赵匡胤的逆鳞,可是现在的惩罚应该也够了吧?如果我倒了,谁来牵制赵光义?皇帝毕竟高高在上。有许多事他没办法亲自去处理。他能像我一样,日日夜夜、时时亥刻盯着赵光义的一举一动,防止他上下其手么?

    但是,赵普还是低估了赵匡胤的魄力和怒火,当一桩桩揭发他专权擅断、贪污受贿的奏章直接呈送到赵匡胤御案前的时候,赵匡胤终于下了最后的决断:罢黜宰相。

    一纸诏书到了相府,言宰相赵普劳苦功高,日夜操劳国事,身心疲惫,不堪承受。官家怜悯。着放地方歇息几年,加封赵普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仍旧是挂着宰相的头衔,只是”一个离开了京城的宰相,那还算是宰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