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焦灼也没有用,这被契丹人护在中间,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如果突然派出一个人单独离开去找玉落,必会引起他们怀疑,再者玉落到底有没有见到冬儿,他现在也没有把握。
到了上京附近,人烟渐渐穆密,市镇显得繁华起来,待进了上京城。市井更加繁庶。到处都是房舍,却也不乏帐蓬,这里的建筑集中了契丹人的本来特色和定居之后的中原特色,显得异国风味十足。
这里也有坊市,一如中原汴梁,人口稠密,商贾云集,契丹武士、汉服的士子行于街头,相扑的、杂要的在勾栏中卖力地表演着吸引客人。化缘的和尚、尼姑、道士也穿梭在行人中间。
自契丹立国之初,他们就有铸钱。只不过以布为货币以物易物仍是坊市间交易的主流,这一点与此时的宋人常以丝绸代替货币来交易大体相同。都是为了弥补货币流通量的不足。而且丝绸和布匹的保值效果。比起货币来更加明显一些。
还好,进了上京城,鸿驴寺、礼宾院赶来接迎,宋国来使们才发现契丹人的官制、礼仪与中原大体相同。并非毫不知礼的野蛮人。
他们并没有马上把杨浩带入皇宫。而是先到礼宾院,更令杨浩等中原使节感到惊讶的是,礼宾院前竟还有契丹皇帝所派的使者持束帛“迎劳”和中原一般无二。
当下住进礼宾院,契丹通事舍人与杨浩笑吟吟地对坐了,说道:“贵使远来,一路辛苦,今日且休息一天,明日本官会来接迎贵使入宫。我皇偶染小恙,病体不适,会由皇后娘娘接见贵使
这位契丹通事舍人是个汉人,姓墨,名水痕。由于契丹人崇尚汉文化。上流人物都以通晓汉语为荣。他这母语自然没有榈下,所以虽然自他爷爷辈上就已定居上京,但是汉语仍是字正腔圆。
杨浩见没有马上入宫,心中稍定,微笑拱手道:“多谢墨大人。杨某一路行来,多承贵国护送照顾,乏倒是不乏的,不过一路风尘,既要偈见贵国皇后娘娘,总要沐浴更衣,以示隆重,那便明日入宫递交国书吧。”
墨舍人笑道:“如此甚好,那么本官就先把明日接见贵使的事情再与贵使说一下,以免届时忙中出错,失了礼仪。
“有劳墨大人
墨水痕咳嗽一声,说道:“明日一早。本官会来迎接大人,引大人过承天门,候于五凤楼外,使者随员捧币、玉及“庭实”贡品。鼓乐齐奏。皇后娘娘升御座,面南背北,接见贵使。贵使登楼,大人向皇后娘娘稽前行礼。我朝六宫尚官罗大人宣读制书,宣敕命,中书侍郎率令史等捧案至贵使面前,贵使递交国书,侍郎将国书置于案内呈交皇后。贵使再将贡物交礼官收下,并率随行人员再拜行礼。接见完毕,贵者及随员行礼退出,回礼宾院。次日,我皇后再设国宴,宴请贵使”
杨浩听见罗冬儿宣读制书,宣敕命,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冬儿,我的小冬儿,你为我真是吃了太多的苦,官人来了,官人来接你回家,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墨舍人说完了见杨浩一脸诡异的微笑,好象正在神游物外,不禁莫名其妙,他咳嗽一声,问道:“杨大人,对这样的安排可都了解了吗?。
“了解了,了解了”。杨浩频频点头,心花怒放:“大人说本官向贵国皇后娘娘行礼,然后贵国六宫尚官罗大人宣制书嘛,呵呵,对了。你还说啥来着?。
墨大人刚刚举杯喝茶,听这口茶水差点全呛到气嗓里去,他咳嗽了半天,这才涨红着脸道:“本官说,明日一早,本官会来迎接大人。大人着礼服,本官引大人过承天门,候于五凤楼外,使者随员捧币、玉及“庭实”贡品。跌请济奏,皇后娘娘升御座。面南背北。接亚贵使。毒使拨
他又详细地说了一遍,冉道:“贵使可都记得了么?”
杨浩在鸿驴寺厮混了许久这些礼仪倒走了解的,他仔细想了一想,说道:“贵国皇后面南背北而坐,那本使就要向北而拜了?。
墨大人微笑道:“这有甚么不妥?”
杨浩道:“自然不妥。大国之卿尤如小国之君,我中原使节,怎么可以向贵国皇后行下臣之礼?此应比照本使下江南毛时,奉交国书时,与贵国之主一东一西,对面而立,奉交国书才对。”
墨舍人拂然道:“杨大人这怎么可能?我朝皇帝可不是贵国藩属,两国乃平等之国。国主岂可与你对面而立,这样的要求太过匪夷所思。杨大人,我也是汉人,知道中原人的想法,天下中心,涅涅上国,四方皆蛮夷,这不是妄自尊大么?昔日之中国,与今日之中国纵然相同,但昔日之四夷。却已非今日之契丹,我国立国久矣,已非昔日牧马放羊的蛮荒部落。说起疆域之辽阔、国力之强大,尤甚于中原,贵使不觉得这个要求太过份了么?”
他微微一笑,又道:“说起来,当初石敬塘向我契丹称子称臣,乞我主出兵助其得帝位。那走向我朝称臣的,石敬塘建晋国。晋国河东节度使刘知远据其半壁而称帝,是为汉国。其后,汉国天雄节度使郭威又裂其土而立国,称为周。再之后,贵国皇帝得国而称宋,叙起渊源来,我国便以藩属之干匕相待也不为过,如今以外国来使款待,难道还不够礼遇么?”
孔老夫子说过“夷秋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历代士大夫们也确实是这么看的,可是孔的时代的确是中国强大的时候,诸夷连刀耕火种都还没弄明白了,简直就像一群蛮荒野人,完全看不出一点文明的苗头,这么说自然没有什么不妥。
然而时过境迁。必须正视的是,他们在渐渐强大,时不时的还有异族入主中原。孔老夫子说过“夷秋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但是还说过:“君君臣臣,父父乎乎。”当异族成了君的时候,把孔子语录奉若神谕的士大夫们就有些无所适从了,夫子说要擅夷,还说要尊王。如今蛮夷成了王,是该尊王还是攘夷?两者以谁为重?
如果换一个使看来。恐怕会为了这个问题打破头的去争,坚决要求契丹奉宋国为正统。以上国而待之,但是在杨浩这今后来人心中,却没有这样的狂皓。莫说契丹政权如今并不弱于宋,就算是一个弱小的国家,他觉得也应该平等对待,而不应妄以天朝称尊,礼节上讨些好处,却以巨大的经济利益去安抚人家。
更何况,这些界并不是天圆地方,唯我独尊的,大帝国并不只有我们一个。远的不说,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如今第一个强大的,近在咫尺的,可以与中原华夏帝国抗衡的契丹政权就出了,如今的契丹再不是匈奴、突厥那样的部落联盟,他们已经是一个强大的国家,文化,行政,疆域,治理都已走上轨道而且中原历经百余年战乱,致使中原如今的影响力在亚欧地区的影响力远不及契丹,要让其主以臣国自居,那是不可能的。正视他国,平等对待,才是理性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