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李氏家族的人,既然杨浩是李光岑大人的义子,那么大人也不算是投靠了外人,如果杨浩真能取夏川而代之,据河西西望陇蜀,成为西北第一强藩,到那时茫茫草原,戈壁沙漠,一马平川,人烟稀少,他不管以哪一州为府邸,耳目都难及四方,必得派遣心腹可靠之人赴其地主持其事,才能控制蝥个西域。到那时将军既有扶保之功,又是李氏宗亲,还能不获重用么?要成为一方之雄,那是必然之事。”
李继法犹疑半晌,冷笑道:“他?一黄口小儿,能是李光睿大人的对手吗?这—步万万走不得,”
他站起身来,在房中急急踱了一阵,回首说道:“咱们若北去地阜泽,穿越毛乌素沙漠赶到怀州,再从怀州赶往夏州,避开党项七氏部落驻地绕道而行,你看如何?”
张浦吃惊地道;“椁军,如今冰天雪地,如果走运条路,兵士们还好些,他们的家眷怎么办?这条路走下来,就算没有碰到一支敌人,待到了夏州,冻死饿毙的人也持不计其数,让他们苦守三天尚且怨声载道,走这路,他们肯么?”
李继法听了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又坐回凳上,无奈地摇头道:“不管如何,总不能去投杨浩。一旦被他晓得我曾对他不利,后果难以预料,若是西返夏州之议不成,那……咱们回头再说吧。”
张痛听了不禁默然。
张浦陪着李继法回了他的府邸。
说是府邸,也不过是稍像点样儿的三进院落,张浦对李继法的举棋不定很是失望,情形至此,一方主帅须得早做打算,可是李继法对即将到来的困境缺乏最基本的认知,这样混一天算一天的心态,怎么可能成就大事,可是李继法不做决定,他也无可奈何,这只得不断陈述厉害,希望李继法能早做决定。
如果李继法做了决定,也未必就能统一所属不同意见的,不过那时就好办了,生死存亡时刻,谁还顾及许多,只要李继法支持,他不介意先来一次内部清洗,铲除那些刺头儿将领,再向可以依傍的一方势力输诚投靠。所以这,他不断地进行规劝,李继法吱吱唔唔,只是搪塞了事。
李府到了,推开院门,李继法回身道:张将军且回去歇息吧,这件事还容我仔细考虑考虑……”
“嗯?”张浦忽然日现警芒,迅速向左右看去,李继法也忽有所
觉,立即按紧了手中刀。
张浦穿着一身长袍,未着戎装,亦未佩剑,他握紧双拳,闪到李继法前面,警觉院中四方角落,低声道:“将军可觉得有些甚么不对?”
李继法缓缓抽刀,压低了嗓音道,“的确有些不对,守门的侍卫怎么一个也不见了?”
二人心生警兆,一时却还拿捏不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了事情,毕竟那种可能性非常小,如果是因为侍卫散漫,也跑回去歇息了,两人大呼小叫一番惊动属下赶来,明日就要成为三军笑柄了,是以一时却也不敢声张,二人只是背靠着背,慢慢向院中移动,李继法沉声喝道:“二保,马三成,你们两个狗东西去了哪儿?”
这两人是他的亲兵侍卫,就位在两侧厢房,如能听得他们回应,便会知道这是一场虚惊了,不科李继法喊罢,院子里却没有一点声息,张浦道:“情形有异,速速退出宅院。”
二人刚要拔足抢出,只听“卟卟卟”几声呼啸,二人脚下一尺远的
地方突然掼射一排羽箭,牢牢地钚,箭羽犹奋嗡嗡作响。
“果然出事了!”张浦心中一惊,却还没有搞明白是军士哗变,还是有敌潜入,既然对方射箭示警而不伤人,那就还有回旋余地,于是提足了丹田气,想要喝问对方的身份再做决定。可是李继法是个粗人,心思哪及他缜密,一见羽箭射来,李继法心中大惊,本能地便想避到暗处逃离凶险。
他这时的位置距廊下只有一丈开外,以他身手两个箭步就能蹿进去,只要避到廊下,借着厅柱廊檐的掩护,箭矢的威胁就小多了,这幢房舍一草一木他都非常熟悉,只要逃开,就有了生机。
紧要关头,他甚至没有通知张浦一声,突然肩头一晃,向院门处抢出一步,佯做欲逃离出去,随即投足向房檐下扑去。一步,两步,半个身子已藏入屋檐阴影下,只听“铮铮铮”几声弓弦急骤,“啊!”李继法背上一连中了四箭,整个身子仆倒在地向前滑去,脑袋“砰”地一声结结实实撞在台阶上,身子抽搐了一下,寂寞不动了。
张浦身子僵直,一动也不敢动,两手掌心全是汗水,李继法从独自逃命,到中箭倒地,只在刹那之间,他连惊呼制止都来不及。
“这是谁?士卒哗变么?”张浦掌心汗涔涔的,连脖子扭动的动作都不敢稍大一些,生恐潜伏于暗处的敌人误以为他要逃窜,他再快也快不过弓箭的速度,何况那些弓弩手躲在哪里他都分辨不得。
这时府门开了,然后“砰”地一声,燃起了两支火把,三个人影儿出现在门口。
张浦瞪大了眼睛,盯着门口那三个人,左右两个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的大汉拱卫着中间一个汉子缓步走了过来,只见那人硕大一个光头满脸虬须,浓眉阔口,顾盼之间极是威风。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张浦面前,得意洋洋地笑道:“李指挥,幸会,幸会。
张浦喉咙有些僵硬,他咽了口唾沫,才吃吃地反问道;“李……李指挥?”
那秃头大汉摸摸光头,笑嘻嘻地道:“李指挥,真佛面前不烧假香嗳,嘿嘿,在我艾义海面前,你老兄就不用反穿皮袄装小绵羊了吧?
张浦哽着嗓子道:“艾义海?你是西北狼艾义海?”
“不错。”
艾义海洋洋得意地大笑:“李指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匪做了官,官傲了匪,你也会落在我的手中吧,哈哈,哈哈哈……”
张浦指了指屋檐下那具寂然不动的尸体,沉声道,“那位才是李继法指挥使。
“甚么?
艾义海大吃一惊,快步走过去绕着那具尸体转了两圉,又在他身上踢了一脚,见那人毫无反应,不禁破口大骂:“你奶奶个,
熊,你是明堂川大当家的,怎么提刀佩剑的打扮得倒像个侍卫,这下杀错了人,可怎生是好?”
他扭头看看张浦,挠着光头走回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忽然露出了令人心悸的笑容;“呵呵呵,看你举止,比那死鬼还有些人样儿,你是哪个?”
张浦还不知艾义海投了杨浩,在一个马匪面前,他纵然一死也不想弱了自己名头,便把腰杆儿一挺,亢声道:“本官是双龙岭副都指挥使张浦,你们这些胆大包大的马匪意欲何为?”